摇晃了半天,见少年不像在装死,武杆菌将他放了下来,忍住了拿巴掌抡上去扇醒的冲动,弯着腰蹲在门口。
草屋很小,武杆菌稍微站起身就要磕到头,双臂撑开就差不多能触碰到两边墙壁,说是草屋,实在是有些抬举了。
武杆菌站起身,走了出去,片刻后,拿着一床崭新被褥回来,很厚实,暖和,放在一边,蹲下身,仔细观察少年的模样起来。
反正宋兄弟给了自己两千块,说是随便花,不够问他要,武杆菌也没客气,这不,还不是又多要了一千块。
说是少年,其实头发不少,披头散发,满面污垢,长着一对媚眼,身形瘦弱,皮肤晢白,若是穿上女子衣裳,洗个澡,再画个淡妆,就是一个妥妥的美人。
胸前还挂着一副玉牌,刻着“霆”字眼,来历不明,毕竟武杆菌才到这里不到一天,只是从路人那里大概左问右询大致确定了洒家客栈的大致路线,至于势力分布,实在是雨天人少,不好问。
胸前还有一道贯穿整个身子触目惊心的伤疤,显得狰狞恐怖。
上辈子自己也有一段这样的时光。
睡狗窝,被族人排挤,被下休书,甚至至亲也要灭掉自己。
道人有些感伤。
武杆菌伸手扒开少年单薄的衣裳,却只是一片平原的景象,除此之外,就只有那道伤疤,没来由有些失望。
怎么不是个女的?
摇摇头,不再想这类问题,又扒开下面那件破烂不堪的薄裤,看见那道伤疤一直蔓延至大腿根部,鲜血淋漓,还没有完全结痂,再看少年面容憔悴,脸色苍白,只是在黑夜中不太显眼而已。
再看向那处,武杆菌神色一惊,揉了揉眼睛,还是没变,旋即强行镇定下来,静下荡漾不安的心神,咳嗽一声,说了一声“卧槽”,便脸色自若的重新帮少年套上裤子,穿上衣衫,席地而坐。
怎么是个女的?
道人有些明了,果然,自己已经是成为了天命主角一般的存在,连这种只存在于小说里的荒诞剧情都碰见了,若是不出意外,之后就应该是少女醒来,看见主角,觉得自己被救了一命,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然后并肩作战,诛杀邪魅…
看来老天爷还是很眷顾自己的,不仅出身无敌世家,颜值无双,还顺带了一个系统,这能是一般的主角么?
不能是。
思量片刻,武杆菌最终还是放弃了趁火打劫的打算,起身出门又去药店买了一瓶药膏,回来后,撸起少女的裤腿至大腿根处,均匀涂抹在伤疤上,再涂抹至上半身……完事后,道人长舒一口气,既然这看起来极像男生的少女被自己碰到了,就是缘分,而自己实在是下不去手,毕竟那么小……出事了怎么办?何况自己只有三天的时间,过了后,就要被半关押的软禁起来看道书,说不定现在自己身后就有一位看不见的豪侠高手在给自己护道的同时也在监督自己?也许不止一位呢?
雨渐渐下小了。
武杆菌有些释然的走出草屋,留下了十块钱在少女身旁,以及一个发凉的包子,向着他记忆中的边边江鸳鸯楼大踏步着走去,撑着伞,踩着坑坑洼洼的泥巴路,渐渐消失身影。
脚步声渐渐远去后,少女悄然睁开一丝眼缝,在确定了那个奇怪的道人真的没对自己做什么时,鬼使神差的起身眺望过去。
那道身影孤身走在夜路,如盏盏明灯,点亮黑夜,她看不清是男是女,但毫无疑问,他或她救了自己。
“我会知道你是谁的,一定会!”
——————
巨大白玉琼楼的天幕上,端坐着一位相貌清瘦、身材高大、头戴五岳冠的白发老者。身着粗布麻衣,细眉如柳,细看之下,五岳冠上气象不凡,尤有无数金色脉络延伸蔓延,五座朦胧山头矗立其中。
清瘦老者低头俯瞰掌心,赫然就是整片城池的全景,无数渺小的光点如天上繁星,充斥着整座城池,代表着“人”,这其中,又有一些光点亮如灯光,较之于其他光点大了不少,则属于城池内的原始势力,类似于一座“小天地”,人妖鬼神并肩生存,一同修仙争渡,春夏秋冬照常运转,若是出现些个修仙料子,就会被坐镇此地的“老天爷”招揽,根本无需担心内奸造反,凡是从各类城池小天地招揽的修仙料子,最终都会被磨灭记忆,重塑五神,相当于再次“转世”,此世都不会觉醒上一世的记忆。
望着掌心山河中一粒亮如烈日,浩瀚无垠的特殊光点,清瘦老者眉头皱起,嘀咕道:“这气象也忒吓人了,了不的…。”
此光点行为怪异,难以捉摸,只可惜他好几次推衍卦术,始终都难以将他现在的地方举动和下一次的所在地联络起来。
因为无论他怎么算卦,推衍天机,卦象始终如一,难以更改。永远都是那八个字。
“无根无始,无始无终。”
“也罢,就去看看是人是鬼好了。”清瘦老者站起身,身形徒然消失在原地,下一刻,身形凭空出现在边边江靠岸鸳鸯楼大门不远处。
鸳鸯楼,一楼。
“据说那狐媚子最喜欢在半路对着路人讨封,成了,就能化形,羽化升仙,这败了嘛……”说书先生顿了顿,没有说下去,而是望向了周围的那些酒鬼、看童,使了个眼色。
“啪啪啪啪”四周的那些早已习惯的看客鼓起了掌,声如洪雷。
说书先生坐在最中间的一块榆木长凳上,脚边放着茶水。四周木桌上吃食的看客、盘膝坐在他旁边的小屁孩、以及斜靠在大门口犯困的掌柜和小厮,都是他忠实的听众。
说书先生咳嗽一声,继续说道:“这讨封失败嘛,当然是形神俱灭了,不但无法投胎转世,就连地府也去不得,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先生!”说书先生正要接着继续讲,一个坐在他旁边的小屁孩插话道:“那狐媚为什么都喜欢找落魄书生啊?”
说书先生皱了皱眉,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已经叫爹骂娘起来,笑着解释道:“别急,后面会讲到的。” “哦...”还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流着鼻涕嘀咕一声,低下头,继续把玩着胯间露出的小鸟,没有在意。 说书先生扯了扯嘴角,喝了杯茶水润了下嗓子,接着讲下一个故事…… 时不时有喝彩叫好声自人群看客中泼出,也有为其打抱不平的窃窃私语,更有甚者大庭广众下讲那黄段子,说那俊朗指定是看上女貌了,然后入洞房……。 在说书先生讲到精彩之时,众多喝酒吃肉的看客的注意力都被这一篇篇故事吸引时,三个小厮已经靠着门房呼呼大睡起来,而当掌柜的则是独自在屋檐下,坐在木台阶子上扣着脚趾,望着一望无际的边边江,神游天外起来。 雨还在下,叮玲玲的滴落在江上,犹如夜幕中的交响乐,让人沉醉。 掌柜叹了一口气,虽然这说书先生每次都能为自己带来不少收益,可相对的,要的也多啊。 淅淅沥沥的雨幕中,一名灰袍道人撑着伞,漫步走着来到屋檐下,看着这位嘴角还流着哈喇子的掌柜,笑道:“还有座么?” 还在闭眸发呆想着一些不可描述事情的掌柜愣了一下,似乎是因为被打断好事而有些恼火,不耐烦道:“吃饭听书去一楼,内啥去二楼。没厕所。”说完,便不再言语,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去了。 道人一笑置之,没有在意,收起伞,抬脚跨入门槛,直接忽视了那些眼神怪异的看客们,径直走上二楼,随意挑选了一个没锁的房间,推门走了进去。 这时说书先生咳嗽一声,高深莫测的压低声音,嘶哑道:“知道那些个道门剑仙为什么都喜欢吃肉喝酒,为一人仗剑走天涯么?……” 看客们再此喧闹起来。 “………” 房间里,木桌上点着油灯,烛光摇曳,月光从窗户纸捅破一般渗透进来,武杆菌四仰八叉的躺在大床上,等了约摸十几分钟,终于有一道情影推开房门,摄手摄脚的脚步轻盈的走了进来。 烛光很淡,淡到即使点了也没比没点好多少,黑依旧黑,不过倒是多了几分暧昧的气氛,空气逐渐焦灼起来。 “道士姥爷...”她紧抿薄唇低喊了一声,如燕轻鸣,衣衫薄如蝉翼,即使是在黑灯瞎火中,却依旧难掩魅惑,双眸如同烈火一般都死死盯着武杆菌不放,好像要将其狠狠咬碎,再嚼碎了吞下去…… 她轻轻爬上软榻,娴熟的伸出纤藕抚摸起了俊秀道士的脸颊,脸如彩霞一般,红了半边,贴近道士的耳根,轻轻吐气,挑动着道人的每一丝心弦。 武杆菌嘴角微微上扬,忽的一下就将情影翻身压在身下,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露出一张令天地失色的仙颜,温和笑道:“叫什么名字?多少号?” “芳景”她羞赧一笑,好似大年初开的桃芽儿,闭月羞花,任由道人压在身下,娇羞道:“1号”。 道人仔细回想了下,没来由脱口而出,“是那句,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的芳景?” 这种诗词文学,我手拿把掐好吧,想当年那街上的红楼青街的仙子们,那个不认识我?虽然那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但功底还在。 芳景微微颔首,赞叹道:“道士姥爷真是博学多广,不像我,到现在都没读过几本书,肚子里都没些墨水,恁丢人。” 道人不再说话,轻轻吐气吹灭红烛,袖袍一甩,宽大的道袍便自行脱落,飘挂在衣架上…… 鸳鸯戏水,故名鸳鸯楼。 —————— 紧闭的房门外,一位头戴五岳冠的清瘦老者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却又好似不存在,相当于一种以人身融合整片小天地的“合道”,整片天地,无不可去之地,无不可杀之人,相当于整片天地皆为自己。被神岳城的仙家势力尊称为“老天爷”。 清瘦老者在看到武杆菌的第一眼,就已经知晓其大致来历,只是有些惊讶,以那武佳瑞的修为境界,虽然不会生出白痴,但也不至于生出如此天才的胚子才是。 应该是有高人帮了一手才是,即便如此,也足够惊世骇俗了。 清瘦老者收回如千丝万缕细丝般繁多的心神,不再深思,抬脚“穿过”房门,眸光所到之处,亮如白昼,看着那二龙戏珠般的鸳鸯戏水,有些震惊,啧啧称奇道:“征战沙场啊……” 老夫当年也是这么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