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神域孤独家。
延绵万里的虚空中,一座犹如仙宫的楼亭屹立其中。
亭上,插满龙葵翠竹、栽满奇花异草,处处氤氲幽香。
亭上,潺潺流水的桥旁,站着一名白衣胜雪、纤尘不染的君子,君子风度翩翩、气宇轩昂,一双空灵的大眼、一只高挺秀丽的鼻子、一张单薄晶莹的嘴唇,勾勒出一副完美无瑕的画卷。
他手握香茗,负手而立,口中谈吐诗句,极具书香之气。
那一刻,他沉醉在这片独属于自己的世界中;却忽视了那道在阳光映射下极为孤独的身影。
“有何事?”
他抿了口香茗,心不在焉的问道。
那披着一袭黑衣,依稀间透露出其婀娜多态的身姿的女性,微微应了一声:“道子!也是该出关了!”
他微微仰首,如有所思,“五年了!也不知外面一件如何了!”
那一双明亮剔透的眼睛,透过叆叆白雾,极为专注的定在那道睥睨一世的身姿中,她口中噙着苦笑,似有说不尽的难堪。
此时,那道伫立虚空的仙岛中赫然降下一道虹桥,虹桥横渡虚空,连带那座仙岛,也一并出现在孤独家上空;
虹桥绽满金光、五彩斑斓交相辉映,熠熠生辉如天降祥瑞,一举连通东西,与那座立于九天中心的遮天大影相接。
一时有数不清的目光垂落,定格在那道仙宫中。
“孤独十九峰,九峰独傲立,一峰登绝顶,一峰凌九天,七峰共生死,一峰破尘去!”
“而这破尘一峰!自千年前销声匿迹以来,便唯有三十年前孤独家第一人孤独霄登过,五年前三道子凭空消失,恐怕与这破尘峰有些关联!”
众人谈天论地,谈笑风生,兴趣如酒烈,激情似火烧。
而与此同时,那座虹桥上却突然出现两道身影。
一衣胜雪且绝世,一衣翩翩似火烧。
一赛雪欺霜,孤冷倨傲;一热情似火,亭亭玉立。
仿佛两者是天生的眷侣,于普天之下,令众生都黯然神伤、自惭形秽。
“那是……”
目光中带有诧异,他们内心都在澎湃,“孤——独——傲?”
“还有孤独雪?”
这两者无疑都是举世瞩目的人物,前者天生至尊、天生阴阳交汇,铸就了其混沌与阴阳的共生体,可谓天纵之资,比肩祖辈,一丝不弱。
后者更甚,风姿绰约、倾国倾城,不仅有一张令天地失色的容颜,更是一位化了七劫的真龙境强者,乃是孤独傲的护道人。
五年前两者同时消失,举族可谓掀翻整个虚神界,可依旧无法寻到其两人踪迹。
如今……时隔五年,却再次出现?
“这?真是道子?”
众人疑惑的同时,却有一人率先抛出冷眼,“五年前,三道子与我家公子立下誓约,打算一决雌雄,可这孤独傲倒好,藏匿五年,莫非是怕了不成?”,他话锋犀利,极具讽刺意味。
落入那丰神俊朗、淡然自若的孤独傲耳旁,他却温润一笑,“在下确实不如神子!” “哼!”,对方不屑,“你确实不如我家公子,可本公子也想讨教讨教你这天生至尊,拥有绝世体质的道子,虚或实?” “在下不才,今日难以与公子一分高下!”,孤独傲谦卑一笑,却并未理睬,默默掠过其身,拂袖而去。 “站住!” 他冷哼一声,甚是霸道,身影一刹,便挡在其间。 两者高下立判,一谦卑温顺低调,一霸道无理桀骜,却有人讥诮道:“打狗还需看主人!孤独荀,你太过狂妄了,莫以为我凌霄一派无人?” 孤独家,虽明面上是虚神界霸主,却也有一丝薄弱之处,便是族人不同心同德,不志不同道不合。 自万年前,便一分为二,一部退隐,一部也就此脱离十大仙域,在混沌中的虚神界自成一族。 可这仅仅是族外的分裂,而族内也有其分层,而其中凌霄一派便是其中一部分。 几派之间矛盾连连,明争暗斗数千年,不仅仅是前辈,也影响了后代。 孤独荀闻言,仰天冷笑,露出极为阴鸷的神情,“凌霄派?自孤独霄走后,便后继无人,如今却生出你这种废人,敢与本公子叫嚣?” 他是何等高上,虽不及神子与道子,却也同为种子级天骄,乃有圣人之资,前途不可限量,如今却被骂成那低贱的“狗”。 他眼神杀意泛滥,迈出一步,那双修长白皙的手狠狠一探,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势骤然在天穹掀起波澜。 “哼!谁怕谁?” 两方剑拔弩张,气氛极为肃杀。 孤独傲见状,甚是无奈,出言劝阻,“诸位静一静!莫要因在下伤了和气!” 闻言,孤独荀轻哼一声,正要甩袖离去,却突然拳锋一转,往孤独傲头上猛烈轰去。 空气与其拳风摩擦,泛起火星,发出阵阵音爆。 众人玩味,孤独荀更是冷戾,双眼迸发杀机,嘴中噙着阴侧侧的笑容,仿佛看到了那不可一世的道子在他一拳威势下化为血沫的情景。 他并不会因其背景与身世的可怕而忌惮,因为他背后有着更为惊人的势力。 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 今日,你必将身死道消,要怪便怪你身怀异体,惹人惦记! 无情的一拳与那胜雪的白衣触碰,四方都在震动,可唯独他孤独傲,依旧云淡风轻、古井无波,他稍稍侧身,显得极为自然、极为轻易。 却恰好躲过了那一不凡的一掌。 孤独荀掠身而去,拳势一发不可收拾,竟打在身后那座古老、神秘的石碑身上。 那座擎天之碑,古藤缠绕,青苔遍布,可见其久远,其更是散发出一股极其古老的气息,仿佛隔数纪元闻到那冰冷死寂的古人尸体的气息般,令人发指。 可此时,支离破碎的石碑,却泛起光泽,一时竟掩盖住天下间所有颜色。 泛出的金光,组织成二字,“十万”!!! 十万!这什么概念? 众人都倒吸冷气,极为惊骇,他们深知,这十万所代表的意义,十万斤巨力!整整十万斤! 要知道,此子方才戴冠,肉身却有此等威能,当真惊为天人! “本公子确实低调,可也不能令人欺负了,你们要清楚,神的威严,不可侵犯!” 他的言语极为高傲,犹如神祇面对凡人。 孤独傲不屑一顾,依旧淡然自若、古井无波,背影渐渐消散。 “你!” 他如此不要脸,却也激不起他几分情绪波动。 莫非他是石头转世,根本泛不起一丝涟漪? 屡次令他吃瘪!莫非真以为他乃其它蝼蚁般随意践踏! 虽说如此,他内心却依旧自信! 为何那种庞然巨物会安心派他一个大器未成的毛孩来干此时?还不是相信他那底牌,足够深厚嘛! 他打算全盘托出! 只见天穹上,一道绝仙的身影渐渐漂浮而起,掀起云涛雾海、迎着滚滚云花,此时孤独荀,竟两眼爆射金光,衣袂随风摇曳,犹如神祗,脱离凡尘。 他抬手微微上升。 却闻耳边响起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海风呼啸声与波涛如怒的嘶哑声。 “虚神界未曾有海!为何此地会有海声?” 众人不解,“糟糕!孤独傲,快逃!” 未等话音传播,便有一道力屏蔽了一切。 随着金光乍现、星辰闪烁,璀璨光滑如玉的天穹,却突然生出无穷无尽的瀚海。 瀚海无边无际,波光粼粼,深邃又神秘。 突然,一轮皎洁的明月升起,洒下无数金黄的月华。 天地静谧,世间停息。 月华照耀,盖住了整个虚神界,孤独荀阴森一笑,大手一挥。 月华定格,定在孤独傲身边。 天地黯然神伤,大地落泪,天昏地暗,一时整个天穹,仅有碧波荡漾的瀚海与那轮金黄的明月。 此等诗情画意的画面,却难以令人心神轻松。 所有人都定格在那一瞬间,孤独傲也如此。 等等…… 他眼中似乎捕捉到一瞬极为可怖的画面。 孤独傲掀起一抹诡谲的笑容,竟从温润变成阴森。 若说刚才的他是一尘不染的天使,现在的他,更像是嗜杀成性的杀神,全身赤红,爆射血色。 他淡淡的抬起手。 攥紧,探了出去。 一拳,击碎黑暗,令世间万物都黯然神伤。 一拳,犹如天崩,将天穹当为工具击打而下。 与那轮明月相接触…… 却见一道气息盖住一切,抹灭了那一拳与那轮明月。 一时整个孤独家又重归太平。 四分寂静,唯独众人的倒吸冷气声不绝于耳。 他们看到了世间最惊憾的画面,“刚刚那轮明月与瀚海是……?” “神体异像,海上升明月!” “道子那一拳又是何等绝技?竟能徒手击碎恐怖如斯的异像?” 众人哑然失笑,一时不知从何叙起。 与此同时,孤独傲确实出现在一座古朴的仙岛上。 仙岛弥漫仙气,氤氲灵雾,藏匿在九天当中,远远望去,仿佛众生无二,唯独其仙岛岿然独存。 那便是孤独十九峰中登临绝顶的一峰,临仙峰! 临仙峰上,万朵牡丹盛开,内含嶙峋怪石,空气漫散香气,一座小亭前,流水桥旁,一名周身弥漫闲韵的男子,于屏风内,轻抚琵琶。 “三叔!” “嗯!”,他颔首应了一声。 他静静抚摸着琵琶,手指一屈,一挑,指尖于玉弦摩擦,颤出紊乱的声音,玉弦难受其力,顿时断弦。 “您这是何意?” 一旁,孤独傲略微狐疑,身形来到屏风后,静静着立在那男身后。 “唉!” 寒风中一叹,竟令百花凋谢。 “心境紊乱则不达,心境澄澈则通明。你应该知道,我这话是何意!” 他依旧抱着琵琶,轻抚玉弦。 “三叔是说,我的道心不够坚定?不够澄澈?” 对于这一举动,他不置可否,只是该摸清,双方立场了。 他轻叹了一声,“你应该知道如今孤独家处境,若你道心通明,便不会对孤独荀出手了,更不会因一语挑衅而暴露实力了。” 处境?暴露实力? 孤独傲噙着一抹淡笑,不由有一丝自嘲。 看来是自己痴人说梦了。 这孤独家怕是难有他容身之地。 说罢蓦然回首,欲要离去。 “前方尽是死寂,乃一条不归之路,你当真不考虑?” 考虑? 他脚步一顿,语气渐变冰冷,“莫非三叔要我考虑埋尸此地?” 那男子笑容猛然一凛,内心无限诧异,他为何会知? 似乎见到此举,孤独傲不由放声大笑,一语不发,赫然离去。 哪怕前方真是不归之路,又如何? 自他五年前入破尘峰时,便有了抉择,哪怕他能安然无事存活一纪元,却也不能让时间抹去职责的所在。 他笑了笑,释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