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中头一次，陆启云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宿命感召，那是一双无形的巨手，将整个世界推动到他的身边，压迫着他。上一世，他作为天命之子，更多的是接受命令，他所行之事都是符合人们的期望，自己不需要太多的思考，对这一切也就没有太多的感受。

“不行，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陆启云在自己的小屋内不停的踱步，他还是头一次感到如此紧张，短短片刻内，他已经产生了不少头一次的体验。

终于他停下脚步，他现在要做的事情确实有很多，但是神魔殃变绝对不是第一选项。

他首先要解决身体里残留的神息和魔气的问题。

之前对付沈青舒已经消耗掉了所有的神息，但是他的意识中与神息接触的精神力已经遭到污染，他需要尽快祛除。此外，为了祛除身体里的魔气，他还需要将灵气散去。

幸好作为曾经的人族的天尊，他对人族术法的了解几乎无人能出其右。

很快他就从已知术法中跳出一门——《分神化念》，原本是在元婴期用来塑造身外身的法门，他略加修改，调整成炼气期即可使用，但只取其分念的一部分神通。

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在一阵剧烈的疼痛外加头晕目眩之后，被神息污染的念头顺利地被切分下来。

就在这时，陆启云灵魂深处的那面阴阳宝鉴骤然亮起。

分别象征阴阳的两面突然活了过来，像两条游鱼一样首尾相连，相互追逐。

“这是？”感受到阴阳宝鉴的异状，这还是陆启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面从出生便伴随着他的神物。

他看着切分下的一团意识，灵魂深处突然产生了一种悸动。或许它是想要这个？念头刚起，就发觉一道纯黑的光芒像是一条小河，从他的灵魂中延伸出来，那团意识跌入河中，河水倒转流入到阴阳宝鉴阳面的阴眼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条白色的游鱼的眼睛中有了些许神光，好像更加的鲜活。

这一切实在是出乎陆启云的意料，等这一切发生完后，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灵魂——准确来说应该是那面阴阳宝鉴，竟然主动将他被神息污染的意识吸了回去。他敢肯定，阴阳宝鉴感兴趣的绝对不是他的意识本身，那就只能是残留的部分神息了。

“这面镜子竟然会对神息起反应？”

想到自己的灵魂里面竟然藏着被神息污染过的意识，这可不算是一个好消息。不过陆启云马上冷静下来，转念一想，或许这就是他生为天命之子的原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在上一世毫无存在感的影子，在这一世突然活跃起来。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镜子的黑色的阴面现在更加的闪耀，突然间陆启云就明白过来，那不是错觉，是它在渴望陆启云灵气中的那缕魔气。

这镜子究竟是什么？陆启云有一种感觉，只要他将另一半魔气也输送进去他就能知道答案。

而他无比地想知道这个答案。

散去灵气对他来说就更加地简单了，在他散尽所有灵气的那一刻，一团吸力爆发，将他所有的灵气全部都吸了进去。

镜子活了。两条阴阳鱼雀跃、翻腾，在它们相互追赶的时候，镜子缓缓地打开了。

陆启云第一次看到镜面，那里没有像打磨过的黄铜一样光滑的镜面，也没有纯白琉璃一样的白净无暇，那里只有一片混沌。

在混沌中不断孕育出黑白二色的气，白气上升，黑气下沉，还有一部分相互纠缠融合化作灰色的迷雾。

就这样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混沌消失了，黑白二气消失了，灰色的迷雾也消失了，空留下一片无色透明的镜面。

不，或许连无色透明也没有，只有空空荡荡。

然后无数的“透明”重叠在一起构成了一片扭曲，陆启云仔细观察着扭曲的痕迹，他意识到那是字。可当他正要看懂时，透明和扭曲都消失了。

镜子又缓缓合上了，两条阴阳鱼身上的黑白二色光芒逐渐黯淡下来，阴阳宝鉴又恢复了它本来沉寂的样子。

陆启云从玄之又玄的状态中脱出，他掐着喉咙，肺部拼命地抽搐，巨大的恐慌将他身体里的空气全部挤出。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他快要被自己憋死的时候，他的身体终于开始重新工作，但那份恐惧并没有减少。

他的眼前雾蒙蒙一片，有两行温热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流下，他伸手一擦，知道这是他的血，这是直视恐惧的代价。

他不是毫无所获，他看懂了那些“扭曲”，但又没完全看懂——他明白那段扭曲写的什么，但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是一种浩渺而又原始的注视。不带有一丝威严，因为它本身并不包含任何感情，如果非要他形容，那么只能是巨大。

在面对巨物的同时，人会天然地感觉到恐慌。如果用他刚才感受到的恐慌，为刚才的“巨大”定级，那么它一定是宇宙中最巨大的事物，或者它就是宇宙本身——不，应该是比宇宙更原始的东西。

陆启云深吸了口气，让刚才干瘪的肺部尽可能地填满，然后不留余力地全部吐出。

事情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有预感，如果他想要再次打开镜子，查看里面的信息，就需要继续收集神魔二气。

收集神魔二气？这或许就是我的宿命，这或许就是我为什么被称作天命之子的原因！陆启云心中呼喊。

他嘟囔着，有些犹豫地将刚才看到东西含在嘴里，在确认它本身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后，陆启云终于念叨出他刚才在镜子中看到的。

一元，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