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忽地大了起来,由心而发,吼破夜空下的寂寂群山,近处山壑中惊出一群林鸟,喳喳而起,掠空即过。
林云初拍手叫欢。
“李自成,李自成,好,好……李自成是谁?”
再看那汉子,他却早已热泪盈眶,眼泪顺着脸颊一路流进嘴里,咸淡的滋味更使得这个汉子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
因为这是他数十年人世漂泊最有力的证据,流落街头讨过饭,也恬不知耻地偷过东西,饿得实在不行的时候甚至于跟狗抢过饭。 其实有时候人所谓的面子,尊严,名声等等在饿得急了的时候还真不如狗碗猪槽里一口狗食猪饭来得实在。 这一点李自成和许多人心里都明白,因为他们真就那样做过。命运多舛,历经苦难的人难免要格外觉得人世艰辛。 本来以为不活,却不想非但为人所救,还得了名字,这不能不让李自成心中暖籍,恍觉有二世活人之感,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想到这里,他心中哀思悲凉之情顿去,倒头就拜,也不知拜谁,几个响头磕给天地,也磕给自己。 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着沈飞,夜色下目光仍旧炯炯,道:“小兄弟,我本姓李,却从来也没名,今日李某多蒙你两人相救。” “刚才小兄弟又一语惊醒梦中人,让李某得了个名字,多谢多谢。咱们实在投缘投机,李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小兄弟可否愿意?” 沈飞道:“李大哥你说吧。” 李自成直道:“我想和小兄弟结为异性兄弟,共述远志。” 沈飞万料不到他有这想法,一呆之下颇为局促。 李自成性子豪爽。 “诶,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小兄弟莫非觉得李某是个逃犯,瞧不上李某?” 沈飞忙摆手道:“不不,李大哥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咱们相差这么大岁数……” 李自成大笑道:“原来为这?有志不在年高,也不在年幼,我与小兄弟志向相同,何必拘泥小节?咱们兄弟今日结拜明志,管其他做什么?” 他正是兴高时候,说着站起身来,一把拉过沈飞跪在崖边,正准备盟誓,林云初却挤过来跪倒在中间。 沈飞道:“云初,你做什么?” 林云初任性道:“你们玩什么?我也要玩儿。” 李自成喜道:“好,能得你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做义妹,我李自成当真是求之不得。” 林云初啊地轻呼。 “这么一拜,我怎么就成你妹妹了?” 沈飞笑道:“难道你还想当他兄弟不成?” 李自成也道:“对天发誓,当然字字不假。” 林云初看了看沈飞,想了想。 “那我也就成了你的妹妹了?” 李自成道:“那是当然。” 林云初突然撅起小嘴,小眉微蹙,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不,不一样,不一样,这就不对了,不对了,不好玩儿,不好玩儿,我不要玩了,你们拜吧。” 说着站起身来踱到一边去。 李自成问沈飞道:“小兄弟,还不知道小兄弟你高姓大名呢?” 沈飞道了姓名。 两人跪在崖边,李自成道:“今日我李自成与小兄弟沈飞在此结为异性兄弟,以明大志,今后定当肝胆相照,祸福一体,若有违此誓言,必当万劫不复,天理不容!” 沈飞随着李自成的话也说了一遍,两人倒头拜了八拜。起身来李自成道:“愚兄虚长你几岁,便做大哥,沈飞你从今日起就是我李自成的亲弟弟了。” 沈飞一听这“亲弟弟”三字,情义流动,忍不住叫道“李大哥!” 李自成回应道:“沈贤弟!” 这一刻李自成意气风发,豪气干云,沉浸在无限欣忭夷愉之中。 一边林云初却若有所思,好像还在思虑刚才那费解之事。 李自成道:“贤弟,咱们多蒙憨山指点迷津,也该给他磕个头才是。” 沈飞道:“对。” 两人当即对着山下又拜了一拜。 沈飞问及憨山生平,李自成才说两句,林云初便来了兴趣。 “你们讲故事么?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凑身过去。 李自成道:“正所谓英雄配英雄,要说到这憨山大师,总也离不开那无名神剑李卓吾。” 李卓吾之事沈飞五年前在古蜀楼听金扇子一群人讲过,当时虽不明白这李卓吾是谁,但一听他一个人打那么多人也不落败,其厉害无匹的形象早早便深植在了沈飞小小心中,时而幻想。 但金扇子四人却说他只是徒有虚名罢了,这一度引得沈飞心里不知李卓吾武功是否真的厉害。 这时李自成重提旧事,是以他只略说几句,李卓吾梦幻披靡的神姿又重现于沈飞眼前。 李自成道:“李卓吾因为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为民除害,所谓正派豪雄们实在浪得虚名,不但有眼无珠,反而因为他的剑法名气太过厉害,于是决定合同起来谋害他。” 沈飞皱起眉头。 “真是可恶。” 李自成接着道:“当年在秦岭山上一众剑派围攻李卓吾,死伤惨重,憨山大师路过。 一来心中实在不忍见了这许多人枉送了性命,二来看李卓吾也是绝世天才。 知道他虽剑法绝世无双,但寡不敌众,总要力竭而死,但憨山大师不愿他就此陨落,于是他便出手与李卓吾大战一百回合,到第一百零一回合时,双方对了一掌便分开,各自站在一边。” 林云初道:“他们谁赢了?” 李自成道:“或许你们不知道,无不医他老人家还有一个绰号,叫做无药可医。” 林云初顿时童心大起,啧啧问奇。 “难道是他得了什么大病,但他医术那样高明,还治不了自己吗?” 李自成摇摇头。 “江湖上传说他这个绰号是说他自己平生寻医探药成瘾,数十年四处奔波,无法克制,用以自嘲,故叫做无药可医。” 沈飞恍然大悟,只觉这样的人从未见过,更觉神奇,崇敬之情油然而起,赞道:“这人可真厉害。” 林云初道:“这可就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