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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生灵之渊(1)

永夜萤 落下星 6151 2025-10-31 12:43

  

云无烬随裴昭踏入生灵之渊的刹那,地上的泥土像有生命一般不断依附在他的腿上,怎么也甩不掉。

  

  

死寂的土地上,无数骸骨躺在地上,锈蚀的刀锋叉在腐朽的铠甲之上,没有生气,只有风的的“呼呼”声在死寂中回荡。

  

“入梦”随着裴昭的声音落下,一只笛子幻化在她手中,无数的音符又一次具象化,朝四面八方飞去,云无烬望着音符,内心的不安似乎也有些缓解,他知道裴昭这是在看这一场试炼到底是什么,毕竟这是第一场,没有经验,没有回来人的帮助,裴昭需要快速了解这个地方的布局。

  

但让人感到害怕的是,那些音符飞行一段时间过后竟凭空消失不见,似乎是有一道屏障。

  

裴昭的「入梦」笛音第一次失去了作用,悠扬的曲调撞上无形的屏障,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怎么会?”裴昭的眼里出现诧异,那双充满众爱的眼里也陡然有了焦虑,握着『入梦』的手愈发收紧,“法力还是削弱了……”她轻轻拍了云无烬的肩膀,“跟紧我,这里真的很危险。”

  

云无烬点点头,环顾着四周,几乎是他转头的瞬间所有骸骨的头颅骤然转向他——

  

那些空洞的眼窝深处,燃起了幽绿的鬼火。

  

---

  

死亡的气息,浓得化不开。

  

云无烬被吓得后退,裴昭用笛子挡在他的身前,从进入这里开始云无烬就一直感到一阵令人窒息的冰冷,仿佛一头扎进了深冬最刺骨的冰湖。脚下不再是霜玉阁那坚实光滑、倒映星穹的玄玉,而是某种黏腻、松软又带着诡异硬度的东西。他下意识地低头,瞳孔猛地收缩。

  

  

血。凝固的、粘稠的、近乎黑色的血块,覆盖了整个视野所及的地面。它们并非均匀铺展,而是凝结成无数尖锐、细小的冰晶,密密麻麻地凸起着,如同大地长满了黑色的獠牙。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锈气,混合着一种更深沉的、如同腐败内脏的恶臭,蛮横地冲入鼻腔,扼住咽喉。

  

云无烬的鞋踩在这片死亡之地上,鞋子上沾满了血渍。又是一瞬间,一股钻心的锐痛猛地从脚底炸开,直冲神经!

  

“呃!”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几乎摔倒。低头看去,左脚鞋底赫然被几根尖锐的黑血冰晶彻底洞穿,暗红的血珠正顺着冰晶的棱角渗出、滚落,滴在下方更深的黑色血泊里。那血泊表面,竟浮动着无数拳头大小、人脸轮廓的气泡,气泡无声地翻滚、炸裂,每一次破裂,都有一股更浓烈的恶臭喷薄而出,还夹杂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又令人头皮发麻的……婴儿啼哭声?若有若无,如同地狱深处刮来的阴风。

  

“怎么回事。”裴昭听着声音回头,看见他的脚流着血,而且让人更惊讶的是他的血不是暗红色而是黑色,像是红到极致而发出的黑。“你的脚。”裴昭又吹奏起音符,想为云无烬疗伤,而音符每次触碰到脚却总会突然消散,这个伤口在阻止音符的进入。

  

“没事,裴阁主,不要浪费法力。”云无烬挡下裴昭拿笛子的手他强忍着剧痛和翻涌的恶心,猛地抬头望向这片生灵之渊的真实面目。

  

天空是令人绝望的灰铁色,厚重低垂的铅云仿佛随时会压垮大地,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死灰。视线所及,是望不到边际的战场废墟。断裂的刀枪剑戟如同扭曲的荆棘丛林,斜插在堆积如山的尸骸之中。锈蚀的痕迹爬满了金属表面,呈现出肮脏的暗红与墨绿。破碎的盔甲半掩着森森白骨,那些骨头早已失去光泽,呈现出一种风化的惨白与泥土的污黑交织的色泽。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片战场并非静止。

  

因为那些遗骸扭曲着四肢,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站了起来,不过他们像没看见云无烬两人一般,漫无目的的朝四周走去,直到越来越多的遗骸站了起来,这个地方似乎还多了一份“热闹”。

  

他们拿起地上的刀剑朝彼此砍去!!!

  

无数身着残破盔甲的骸骨,正以一种僵硬、无声、却又带着诡异执着的姿态,在尸山血海中彼此厮杀!

  

  

一具胸腔肋骨尽断的骸骨,手中紧握着一柄锈迹斑斑的断刀,正机械地、一下又一下地劈砍着前方一具戴着半顶头盔的头骨。没有怒吼,没有咆哮,只有枯骨与朽铁沉闷碰撞的“噗噗”声,以及头骨不堪重负碎裂时的轻微“咔嚓”脆响。

  

另一侧,几具没了手臂的骸骨,正用裸露的、锋利的腿骨狠狠踹向对手的胸骨。白骨撞击,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一具被长矛钉穿脊柱、挂在半截土坡上的骸骨,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下方混乱的战场,下颌骨无声地开合着,仿佛在诅咒着什么。

  

混乱!

  

兵刃砍入枯骨、骨骼断裂,脚下黑血气泡破裂、地狱婴啼般的诡异回响,这里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这是一场战争,一场在无声地狱里永恒轮回的杀戮。

  

空气沉重粘稠,浓烈的死亡怨气如同无形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云无烬的心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腐肉的腥气,拉扯着肺叶,带来窒息般的钝痛。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刺痛来对抗那铺天盖地的恐惧和害怕。

  

就在这时,一缕清越悠扬的笛音,如同穿透厚重阴霾的一线天光,轻柔地拂过这片死寂的战场。

  

是裴昭。

  

她站在云无烬侧前方几步之遥,月白的裙裾和烟青的纱衣在这片灰暗污浊的背景下,如同淤泥中绽放的雪莲,纯净得近乎脆弱。她手持那支温润的「入梦」玉笛,凑近唇边。眼睫低垂,神情专注而悲悯,仿佛要将全部心神都倾注于这小小的乐器之中。

  

笛音起初低回婉转,如同山涧清泉淙淙流淌,带着抚慰人心的暖意,试图温柔地渗透这片凝固的死亡之地。乐声在废墟间回荡,试图触碰那些在无声厮杀中沉沦的亡魂。

  

  

然而,那柔和清越的音符甫一扩散开去,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而厚重的墙壁。

  

笛音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猛地掐住了喉咙,瞬间变得滞涩、喑哑!原本流畅的旋律如同被投入粘稠的泥沼,艰难地挣扎着向前蔓延了不到丈许,便迅速地衰减、扭曲、最终彻底消散在浓得化不开的怨气与死寂之中,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裴昭的眉心不易察觉地蹙起,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她深吸一口气,指法变幻,笛音陡然拔高,变得清亮而急促,如同金玉交击,带着一股破邪涤荡的锐利之意,试图强行穿透那无形的屏障。

  

“呜——嗡!”

  

笛音骤然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变调!仿佛利器在粗糙的岩石上狠狠刮过!裴昭纤细的身体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握着玉笛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笛身之上,一道细微却刺眼的裂痕,自笛尾悄然浮现,蔓延寸许!一缕极其黯淡得黑气,如同活物般从那裂痕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带着与这战场同源的、更深沉的恶意。

  

“裴阁主!”云无烬心头一紧,下意识就想上前。脚下刚一动,钻心的剧痛立刻从脚底伤口传来,让他倒抽一口冷气,动作不由得一滞。

  

裴昭抬手,示意他不要靠近。她稳住身形,指间的笛音并未停歇,只是那乐声中的锐利被强行压下,重新变得低沉、浑厚,如同大地深沉的脉搏,带着一股坚韧不屈的守护之意,在她身周丈许之内艰难地撑开一个小小的、相对清明的领域,勉强抵挡着那无孔不入的怨气侵蚀。她看向云无烬,眼神示意他留在自己身后这片微弱的庇护之内。

  

云无烬咬紧牙关,忍着脚底的剧痛,依言后退半步,站在裴昭身后那片被笛音勉强守护的狭小空间里。冰冷粘稠的空气似乎被驱散了些许,但脚下那片由黑血凝结而成的冰晶荆棘之地,依旧散发着刺骨的恶意。

  

他的目光无法控制地扫过这片无声厮杀的修罗场。那些骸骨空洞的眼窝里,没有焦点,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然而它们劈砍、撕扯、践踏的动作,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执着。是谁在驱使它们?它们又在为何而战?这永恒的杀戮,就是溟渊为裴昭准备的“生灵之渊”?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骸骨与断刃,落在了战场极远处。

  

  

那里,一面巨大的、残破不堪的军旗,如同墓碑般斜插在尸骸堆垒的最高处。旗面早已被污血浸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有勉强可辨的“镇北”两个巨大、扭曲的篆字,如同垂死者最后的烙印,覆盖着厚厚的、凝固的暗褐色血痂。旗杆粗壮,不知是何金属铸就,竟未完全锈蚀,上面紧紧缠绕着一条褪色的、几乎看不出原本红色的绸带,绸带在死寂的空气中纹丝不动,上面似乎绣着四个模糊的小字——

  

“誓死为国!”。

  

这四个字像冰冷的针,刺入云无烬的眼。在这片充斥着杀戮、与污浊亡魂的地方,是一个战场,从这些遗骸来看,似乎生前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堵的悲怆。

  

他下意识地向前挪动了一小步,想看得更清楚些。脚底伤口的剧痛再次传来,他重心微微不稳,身体晃了一下,那只受伤的左脚不受控制地重重踩在一块格外尖锐凸起的黑血冰晶上!

  

“咔嚓!”

  

冰晶碎裂的脆响,在这片死寂的战场上,竟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云无烬脚底涌出的鲜血,那带着一丝奇异银灰色泽的血液,顺着破碎的冰晶,渗入了脚下粘稠污秽的黑血土壤之中。

  

无声的战场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正在机械厮杀的骸骨,无论它们前一瞬在劈砍、在撕扯、还是在践踏,动作齐刷刷地定格!如同被无形的丝线骤然扯紧!

  

  

紧接着,那千百具骸骨的头颅,以一种僵硬到令人牙酸的“咔吧”声,在同一瞬间,齐刷刷地扭转了方向!

  

千百个空洞、漆黑的眼窝,如同无数冰冷的枪口,毫无例外地,全部锁定了站在裴昭身后的云无烬!

  

一股冰冷彻骨、比脚下黑血冰晶更甚百倍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云无烬的心脏,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几乎冻结。

  

死寂,被彻底打破。

  

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恐怖压力,如同海啸般轰然拍下!那千百双空洞眼窝的“凝视”,带着无尽的怨毒、疯狂,以及一种……被惊扰后的、难以言喻的狂怒!

  

裴昭的笛音也戛然而止。她猛地转身,月白的衣袖翻飞,瞬间挡在了云无烬身前,清澈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无比锐利的光芒,紧紧盯着那千百具扭转过来的骸骨头颅。

  

无声的战场上,只有黑血气泡破裂时发出的、如同婴儿悲泣的微弱声响,以及脚下土壤深处,隐隐传来仿佛被什么东西搅动翻涌的……低沉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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