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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青衫客、焚仙火与槐心醒

  

焚仙劫火,焚尽仙途。

  

残存的暗金劫火如同跗骨之蛆,在凌剑宗断壁残垣的每一寸焦土上无声舔舐。空气被烧灼得扭曲,弥漫着血肉灰烬与法则焦糊的刺鼻气味。曾经巍峨的山门,如今只剩狰狞的骨架指向铅灰色的天穹。死寂笼罩四野,连风都畏惧这残留的毁灭气息,不敢轻易扰动。

  

楚无忧仰躺在崩塌大殿的冰冷石基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的剧痛,如同万把钝刀在切割。新生的、带着玉石般微光的皮肤下,蛛网般的恐怖裂纹正渗出缕缕金红交织的焰丝——那是焚仙劫火强行贯通的经脉烙印留下的创伤。识海深处,那片黯淡的星海彻底沉寂,如同耗尽了所有燃料的熔炉,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虚弱和冰冷烙印的余痛。怀中空空如也,那根与他血肉相连的烧火棍,在最后一击后便脱手坠落,不知埋没在何方废墟。

  

死亡的冰冷,比黑水牢的污水更刺骨地包裹着他。眼皮重逾千钧,视野边缘开始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结束了……爷爷……糖葫芦……果然是骗人的……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

  

嗡!

  

头顶上方,那片被劫火余烬染成暗红的天穹,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平滑如镜的缝隙!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如同最锋利的刀刃悄然划开锦缎。缝隙内部并非虚无,而是流淌着一种粘稠的、仿佛星河倒灌的混沌光流。一股难以言喻的、超越了此界法则的沉凝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凌剑宗废墟!

  

在这毁天灭地的余烬之地,这道突兀出现的裂缝,带着一种格格不入的、令人窒息的……秩序感。

  

一只穿着朴素青布鞋的脚,无声无息地从那流淌的混沌光流中踏出。紧接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如同画卷中走出的人物,静静地悬立于裂缝之前。

  

来人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朴素至极。面容看上去约莫三四十岁,五官寻常,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平静如同亘古不变的寒潭,倒映着下方焦黑的废墟和劫火的余烬,不起丝毫波澜。他周身没有任何灵力波动逸散,却仿佛自成天地,将周遭狂暴混乱的劫火余威和空间涟漪都强行熨帖压下。

  

青衫客的目光淡漠地扫过下方炼狱般的景象,在那三名结丹长老焦黑的残躯上略微停顿,随即,便如同精准的探针,无声地锁定了废墟深处,那个濒死少年身上残留的、独一无二的……湮灭与星海交织的烙印气息!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似是疑惑,又似是……一丝罕见的凝重。

  

“凡尘之地……竟有此等遗落之‘痕’?”低沉的自语声响起,如同玉石相击,不带丝毫情感波动。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修长干净,朝着楚无忧所在的方向,看似随意地……凌空一摄!

  

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力波动。没有撕裂空间的法则显现。

  

然而,楚无忧身周的空间,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凝固琥珀!一股沛然莫御、无法言喻的吸摄之力,无视了他残破的肉身和濒死的状态,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锁定了烙印在他灵魂最深处的、那片黯淡星海的核心印记!要将那构成星海根基的《养生口诀》本源烙印,如同摘取成熟的果实般,强行剥离出来!

  

“呃啊——!”

  

  

濒死的楚无忧如同被投入无形的绞肉机!身体猛地弓起!双眼瞬间充血爆凸!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源自灵魂最深处、比焚仙劫火灼烧痛苦亿万倍的撕裂感骤然爆发!!识海那本已沉寂的星海虚影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无数黯淡的星辰疯狂摇曳、明灭!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连根拔起、彻底湮灭!

  

这痛苦超越了肉身,直指存在本身!远比青松老祖的搜魂恐怖万倍!是彻底抹除他存在根基的绝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楚无忧的灵魂烙印即将被强行剥离的瞬间!

  

万里之外,南疆焦土荒山深处。

  

咚!咚!咚!

  

那截深埋焦土中央、枯死万载的老槐树残骸深处,焦黑的木头心脏,搏动骤然变得狂暴而急促!如同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巨兽!

  

打铁铺内,悬停已久的巨锤锤柄,赤红如血的脉络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锤头下方那块沉寂的玄铁胚,无声无息地化为铁水,瞬间汽化!整个打铁铺的空间扭曲震荡,墙壁上浮现出无数蛛网般细密的裂痕!

  

溪畔,浑浊的溪水彻底沸腾!一道螺旋状的巨大水龙卷冲天而起,直贯云霄!水龙卷核心,老渔翁的身影若隐若现,浑浊的双眼中爆射出洞穿虚空的寒芒!

  

田埂间,那道深不见底的裂隙猛地扩张!一只覆盖着青黑色鳞片、缠绕着枯黄根须的恐怖巨爪虚影,带着撕裂大地的狂暴气势,轰然探出裂隙!对着北方凌剑宗的方向,发出无声的、撼动规则的咆哮!

  

山林深处,万兽匍匐!一道糅合了万兽凶戾与大地厚重的土黄色光柱,裹挟着一颗愤怒跳动的巨大心脏虚影,轰然撞向天际!

  

  

四股截然不同、却又本源相连的恐怖气息,如同四道贯穿天地的杀戮洪流,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在规则层面轰然爆发!目标直指——那道撕裂凌剑宗天穹的混沌缝隙前的青衫客!

  

洪流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寸寸崩解!留下四道狰狞扭曲、久久无法弥合的漆黑裂痕!时间流速变得混乱不堪!焦土荒山上空,时而暴雨倾盆,时而雪花逆飞!天地法则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仿佛整个世界的根基都被这四股暴怒的气息撼动!

  

这股汇聚了大地之戾、万兽之怒、玄兵之煞、弱水之蚀的毁灭意志,并非直接攻击青衫客的肉身,而是以最蛮横、最不讲理的姿态,狠狠撞向了他试图剥离楚无忧灵魂烙印所引动的……规则轨迹!

  

嗡——!!!

  

青衫客那淡漠如同寒潭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清晰的波动!那是……惊讶!他凌空摄向楚无忧的右手猛地一滞!五指间流转的无形秩序之力瞬间被这四股狂暴的、来自南疆的毁灭意志强行干扰、扭曲、阻断!

  

那精准剥离灵魂烙印的轨迹,如同被四把无形的重锤同时狠狠砸中,瞬间崩散!

  

噗!

  

青衫客的身体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悬立虚空的身影周围,那强行熨帖一切的秩序领域,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涟漪褶皱。他缓缓转过头,那双深邃的寒潭之眸,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投向了南方——南疆焦土荒山的方向!

  

目光跨越万里山河,穿透空间乱流,仿佛看到了那截搏动狂暴的焦黑木心,看到了那冲天而起的水龙卷,看到了撕裂大地的巨爪虚影,看到了万兽臣服的土黄光柱!

  

“哼。”一声极轻、却又清晰无比的冷哼,从青衫客鼻中发出。这声冷哼不带怒意,却蕴含着一种被蝼蚁撼动脚步的漠然与……一丝被打扰了“采摘”的冰冷不悦。

  

  

他不再看下方奄奄一息的楚无忧,仿佛那已经是一个不值得立刻摘取的残次品。青衫微拂,悬立的身影如同融入水墨般,悄然模糊、淡化。那道撕裂天穹的混沌缝隙,也随之无声无息地弥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残留的、令人窒息的秩序威压,以及南方天际四道正在缓缓弥合的恐怖空间裂痕,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跨越万里的、超越了凡尘想象的短暂交锋。

  

凌剑宗废墟,重归死寂。唯有劫火余烬在焦土上明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楚无忧躺在冰冷的石基上,身体因为方才灵魂撕裂的剧痛而本能地抽搐着,意识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焦黑废墟的深处,一根黝黑粗糙的烧火棍,静静躺在瓦砾之中,棍身深处,一道细微的裂纹边缘,一粒比尘埃还要渺小的暗金光点,极其微弱地、极其缓慢地……闪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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