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黑棍、癫狂与织机停
青松老祖的狂暴气息如同失控的山洪,席卷过整个凌剑宗外门!元婴期的威压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所过之处,空气如同凝固的铅块,修为稍低的弟子无不脸色惨白,胸闷欲呕,如同背负千钧重山,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一道道惊骇的目光追随着那道撕裂空气的灰色残影,不明白这位闭关数十年、深居简出的老祖宗为何突然如此失态!
“轰隆!”
执法堂厚重的铁木大门连同半截石墙,在青松老祖狂暴的冲势下如同纸糊般轰然炸碎!烟尘弥漫,碎石激射!陈执事和几名看守弟子猝不及防,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冲击力狠狠掀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口喷鲜血,瞬间重伤!
烟尘未散,青松老祖的身影已鬼魅般出现在那方寒玉盒之前!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精光爆射,赤红一片,死死锁定玉盒!枯槁的身躯因极度的激动和贪婪而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稳!伸向玉盒的手如同千年老树的枯枝,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渴望!
“老祖!不可……”被掀飞到角落、嘴角溢血的陈执事挣扎着嘶喊,试图警告那根黑棍的诡异,“那棍子……”
“滚开!”青松老祖看都没看陈执事一眼,袖袍猛地一挥!
平地卷起一股狂暴罡风!陈执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惨嚎一声,身体再次狠狠砸在墙壁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彻底昏死过去。其他受伤的弟子更是噤若寒蝉,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老祖枯瘦的手指带着颤栗,终于触碰到了冰冷的寒玉盒。他深吸一口气,眼中赤红更盛,猛地掀开盒盖!
黝黑、粗糙、布满暗红锈迹的烧火棍,静静地躺在寒气森森的玉盒之中。它依旧是那副毫不起眼的废铁模样,死寂沉沉,仿佛刚才那抹杀一切的气息只是陈执事等人的集体幻觉。
然而,青松老祖脸上的狂喜和贪婪却没有丝毫减退!反而更加炽烈!他枯槁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抚过冰冷的棍身,感受着那粗糙的质感,瞳孔深处浮现出迷醉的光芒。
“感应不会错……就是它!”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而激动,“内蕴神华!返璞归真!这等神物,岂是凡眼能窥其万一?”他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如同探照灯般扫向四周,最终死死定格在角落阴影里,被两名重伤弟子看守着的、依旧昏迷不醒的楚无忧身上!
“是他?!”老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一个毫无灵根的杂役废物?!怎么可能?!他如何能拥有此等神物?!如何能引动……不对!”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疯狂摇头,“定是走了狗屎运!不知从哪个上古遗迹里刨出来的!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老祖猛地一步跨出,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楚无忧身前!枯爪般的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扣住了无忧的腕脉!一股霸道精纯、带着探查意味的元婴灵力,蛮横地冲入无忧残破不堪的经脉!
噗!
本就重伤濒死的无忧,如同被投入烈火中的枯草,猛地喷出一大口污血!身体剧烈抽搐!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如同金纸!气息瞬间微弱如风中残烛,眼看就要彻底熄灭!
“废物!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青松老祖探查的结果让他极度失望,继而转化为暴怒!经脉枯竭如荒漠,丹田死寂如顽石,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根迹象,更找不到半点与那惊天剑意契合的烙印!这少年体内除了昨夜强行血炼留下的恐怖暗伤和透支的生命本源,简直比最劣等的凡人还要不堪!
“说!这东西你从何处得来?!”老祖猛地松开手,像丢垃圾一样将奄奄一息的无忧甩在地上,枯爪转而指向寒玉盒中的烧火棍,声音如同夜枭嘶鸣,带着迫人的威压和杀意,死死盯着昏迷的无忧,“谁给你的?!快说!否则老夫搜魂炼魄,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昏迷的无忧自然无法回答。
“废物!废物!废物!”青松老祖得不到回应,狂怒如同火山爆发!他枯瘦的身躯爆发出骇人的气势,元婴期的灵压毫无节制地疯狂外放!整个执法堂地牢如同被投入狂风暴雨的海船,剧烈摇晃!墙壁和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密的裂纹蛛网般蔓延!刺骨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地面甚至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角落里的重伤弟子们被这狂暴的灵压和刺骨寒意冲击,一个个口鼻溢血,蜷缩着如同风中落叶,眼看就要被活活压死冻毙!
“一定是机缘!天大的机缘落在这废物手里!”老祖在癫狂中咆哮,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寒玉盒里的烧火棍,如同饥渴的旅人凝视沙漠中的甘泉,“此物合该为老夫所有!它蕴含的剑意……是老夫突破化神!延寿万载!甚至叩开仙门的唯一希望!”他枯槁的脸上因为极致的渴望而扭曲变形,贪婪之色几乎要溢出眼眶。
“来人!”青松老祖猛地转身,声音如同寒冰碎裂,“把这废物给我打入最底层黑水牢!吊住他最后一口气!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更不准他死了!”他指着地上的楚无忧,语气森寒,“至于此宝……”他目光重新落回寒玉盒,狂热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立刻!马上!布玄阴锁灵大阵!隔绝一切气息!将此玉盒移至老夫闭关洞府!快!!”
他急促地嘶吼着,枯爪一挥,一股柔劲卷起那个寒气森森的玉盒,小心翼翼地捧在怀中,如同捧着稀世珍宝。随即化作一道灰影,不顾一切地朝着自己闭关的洞府方向冲去,速度快得在原地留下一道扭曲的残影。他必须立刻回去!用尽一切手段,尝试沟通、炼化这来自仙界的无上剑意!一刻都不能耽搁!
地牢内,死一般的寂静。刺骨的寒意和残留的恐怖灵压让空气都变得粘稠。
两名看守弟子挣扎着爬起来,看着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气若游丝的楚无忧,又看看墙壁上昏死过去、胸口塌陷一大块的陈执事,脸上毫无血色,只剩下深深的恐惧和茫然。
“还…还愣着干什么?”一个弟子牙齿打颤,“按…按老祖吩咐……把这‘丁末七’……拖…拖去黑水牢……”
两人如同拖拽尸体一般,颤抖着手抓住无忧冰冷的手脚,将他拖向地牢深处那散发着腐臭和水腥气的黑暗甬道。每一次拖拽,都让无忧嘴角溢出新的血沫。
……
与此同时,远离凌剑宗万里之遥,一片笼罩在终年云雾之中的翠绿山谷深处。
一间简陋却异常洁净的木屋。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清甜气息。窗外,几株千年古桃灼灼其华,花瓣随风悠悠飘落。
屋内,一架古朴的织机前。花娘端坐着。她的手指依旧灵巧地在经纬间穿梭,梭子如同有了生命,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流光,在刚刚织出的半尺布匹上流淌。那布匹薄如蝉翼,却又仿佛承载着星河,流转着温润内敛的七彩霞光。
突然!就在青松老祖狂暴的元婴灵压裹挟着那丝微弱却本质恐怖的湮灭剑意爆发开来的瞬间!
花娘那翻飞的、稳如磐石的指尖,猛地一颤!
嗤啦——!
一声轻微的裂帛声响!那根承载着霞光的、近乎透明的坚韧丝线,毫无征兆地……崩断了!
梭子“啪嗒”一声掉落在织机上,滚了几圈停下。
花娘的动作彻底僵住。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总是温柔似水、波澜不惊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惊愕。她望向窗外,目光仿佛穿透了万里云海,直抵凌剑宗的方向。手中的半尺霞光锦缎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暗淡无华。
“剑意?”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波动,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石子,“那老东西……竟真的引动了?不……这气息不对……是……湮灭?!”
她霍然起身!织机旁的空间都仿佛随之扭曲了一下!
温婉娴静的气质荡然无存!一股无法言喻的、仿佛来自洪荒星海的浩瀚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在她体内一闪而逝!木屋外,那几株飘落花瓣的千年古桃树,所有的枝叶瞬间静止,连飘落的花瓣都凝固在了半空!
花娘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甚至有一丝……罕见的凝重。她不再看那半匹暗淡的霞光锦,莲步微移,身形已然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
山谷深处,云雾翻涌,仿佛有什么沉睡了无尽岁月的东西,被那一道来自遥远北方的、绝不该出现在凡尘的湮灭剑意……惊醒了一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