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死寂与微光**
万魂渊顶上的风鬼哭狼嚎,可这丁点儿大的嵌壁石室里,愣是一丝风都透不进来。凌清绝把人轻轻放上冰凉的石台,素白袖子一甩,几块闪着星光的玉符“嗖嗖”钉进石壁犄角旮旯。微光漾开,一股子清冽气儿弥漫开来,把外头那污糟糟的煞气死死挡在外头,连风声都闷了。
静。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砸耳朵。
只有石台上那位,气儿跟游丝似的,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证明人还没凉透。
凌清绝杵在台子边,眉头拧得死紧。指尖儿凝着点温吞的星芒,悬在云昭心口那道吓人的豁口上头。淡金色的血早把衣服洇透了,这会儿还在一丝丝往外渗,每一下微弱的心跳,都挤出点新血珠儿。伤口边儿上糊着一圈焦黑,滋滋冒着阴冷的、能蚀骨头的邪气——那是凶魂留下的脏东西,跗骨之蛆似的,正一点点啃她的命。
“业火焚心…竟能勾出这么毒的玩意儿…”他声音不高,砸在这死寂里却格外清楚。那点星辉灵力,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刚想往那黑气里探——
嗤啦!
黑气跟活见鬼似的,猛地反扑!跟清冽的星芒死磕,发出让人牙酸的细响。云昭昏死的身子狠狠一抽,喉咙里挤出半声不成调的痛哼,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凌清绝立马撤手。硬来?怕是黑气没除干净,人先散架了。他目光扫过那张白得跟纸似的脸,最后定在她眉心。那儿,一丝微弱得几乎抓不住的古怪波动,正跟快灭的灯芯似的,忽闪忽闪。
“系统?”他眼底沉了沉,探究里压着凝重。这玩意儿跟她魂儿捆得太死,这会儿也跟着快熄火了。它要是真崩了,云昭的魂儿也得跟着玩儿完。
没工夫琢磨了。他一把扯下腰上那支青玉短笛,横在嘴边。没声儿,只有一圈圈裹着星子的透明涟漪,从笛子上漾开,柔柔地罩住了石台上的人。无声的笛音淌着,不是救命,是死命地“兜住”和“护着”,像最韧的蜘蛛网,一层层缠住云昭那点快散架的小命,也硬是把她魂儿里那点将灭未灭的系统微光,给暂时“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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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底·泥沼与疯魔**
往下,再往下。
这儿是万魂渊的肠子肚子,粘稠的煞气搅和成了望不到边的黑泥潭。数不清的鬼脸在泥面上浮沉、惨嚎,那动静汇在一块儿,就是一口熬了万年的绝望大锅。
殷无咎就泡在这锅黑泥汤子的正当中。
业火烧着,没停,反而因为这腌臜地方烧得更邪性、更阴毒。不是烫,是冰碴子混着万年怨毒,顺着骨头缝往魂核里钻,往死里燎!
“呃——嗬!”闷吼在粘稠的煞气里滚,像被捂住了嘴。他蜷成一团,身子疼得直抽抽。暗金色的眼珠子在浓得化不开的黑里明明灭灭,疯狂和想毁天灭地的心思,像蛆虫钻肉,啃着他最后那点清醒。撕扯他的早不是两股劲儿了,是千股万道!凶魂的本能叫嚣着吞掉周围所有怨鬼,胀死自己;百辈子攒下的血仇刻毒嘶吼着要灭世;那业火呢?在一切上头烧着,添油加火,没完没了。
乱!脑子快炸了锅!
一张张扭曲的鬼脸,带着死前的惊惧、不甘、诅咒,疯了似的往他脑仁里挤。碎成渣的记忆、尖刀子似的怨气,跟亿万根毒针,没头没脑地乱扎!
“杀…都杀光…”
“恨…恨死啊…”
“疼…疼死老子了…”
“死…一块儿死吧…”
杂音在脑子里开锣,快把天灵盖掀了!他抡起拳头,狠狠砸向身下粘稠的黑泥!
轰!
狂暴的力量炸开个小空腔,一堆怨鬼瞬间成了青烟。可眨眼间,更多鬼影嚎叫着涌过来,填得满满当当。
毁!吞!只有把这破地方全毁了、全吞了,才能压下这没边的乱和疼!
一丝微弱得可怜的赤红,在他暗金色的眼仁底艰难地闪了一下,立刻被更凶的黑和乱吞没。云昭…血…那张白得扎眼的脸…还有那个碍事儿的、一身讨厌气儿的白影…这些碎片在他烧糊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没带来半点清醒,反倒像火星子蹦进了油锅!
轰——!
邪火直冲天灵盖!
**老子的!那是老子的东西!**
灵魂深处炸开凶戾的咆哮。他不再死扛,反而猛地敞开了那被业火烧得跟破筛子似的魂核!
轰隆隆——!
地狱的门闩,被他自个儿抽了。
周围粘稠的黑泥汤子疯了似的打起转,旋出个巨大的黑窟窿。亿万沉浮的怨鬼发出更凄厉的惨嚎,被一股子蛮横到不讲理的吸力,硬生生拖向漩涡中心——殷无咎!
怨鬼汇成黑河,嘶嚎着、挣扎着,发了疯地往他身体里灌!每吞一道鬼影,他身上那层魔气就厚一分,那股子源自上古凶魂的暴戾毁灭味儿就更冲一分。业火烧着的疼,好像被这海量的怨毒能量暂时压下去、或者干脆同流合污了。暗金色的眼珠子越来越亮,属于“人”的那点东西,正被这没完没了的怨鬼洪流,冲刷得越来越淡。
他像把自己摁死在这绝望的黑泥潭里,彻底沉了底,要变成个更邪性、更吓人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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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星辉与血咒**
石室里,无声的星辉涟漪像个温柔的茧子,裹着台上的人。
凌清绝放下唇边的笛子,笛身上的星芒好像淡了一丁点。他静静看着云昭。她心口那道被星辉勉强“糊”住的伤口边缘,极其细微地,一丝比头发丝还细的暗金色纹路,像活虫子似的,悄没声地往外爬了一点点,眨眼又缩回皮肉底下,快得像眼花了。
他清冷的眼底,有什么东西往下沉。深渊里那个东西,正在变,变得不可捉摸,变得危险。而他护着的这点微光,跟深渊底下那场风暴之间,那缕被“血”硬生生捆上的、又邪门又脆弱的线,没断。
渊底最深处,那吞噬着无数怨鬼的庞大黑旋涡中心,一双彻底变成暗金、再也找不出一丁点杂色的恐怖眼睛,在粘稠的黑暗里猛地睁开。那目光冰冷,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煞气和岩壁,毫无阻碍地“钉”在了渊壁石室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