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

阳光穿透门窗，落到了林修身上，张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大的横梁。屋顶很矮，深色的木质梁椽在明亮的阳光下勾勒出古朴简洁的线条。

清晨薄纱般的阳光，顺着门窗照了进来，竟有些刺眼，林修本能的伸出一只手，想要挡一挡阳光。

模糊的视线瞬间聚焦。

这是一只……女人的手。白皙，纤长，指节匀称，指甲圆润干净，透着健康的粉色。皮肤细腻如同上好的白瓷，在朦胧天光下，甚至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极其细微的血管脉络。这绝不是他那双布满薄茧、指节粗大有力的手！

林修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猛地的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太猛，眼前一阵发黑，天旋地转，酸软的肌肉发出无声的哀鸣。但身体的本能驱使着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床边不远处——那里，立着一面半人高的东西，被一块素色、绣着简单云纹的布帘半遮着。

他颤抖着手，一把扯开布帘！

一面打磨得极为光滑的青铜古镜，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模样。

乌黑如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几缕粘在汗湿的额角。一张脸，美得惊心动魄。肤色是欺霜赛雪的冷白，五官精致绝伦——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鼻梁秀挺，唇色是失血般的淡粉。只是那双此刻瞪得极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无法形容的惊骇、茫然和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惧，如同受惊的幼鹿，彻底破坏了她本该有的清冷。

”我这是……怎么了？”

林修死死盯着镜中人。他抬手，镜子里的绝色女子也抬起手，指尖颤抖地、难以置信地触碰着镜面中那张冰冷而陌生的脸。

触感是真实的。

寒意，是真实的。

恐惧……更是真实得让他窒息。

“宁遥？宁遥！”一个清脆却带着明显不耐与厌恶的女声，如同冰锥，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屋内死寂和镜中人的惊骇。

“吱呀——”

沉重的木门被一只素白的手毫不客气地推开。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卷走部分滞涩的寒意，却也带来了更深的冰冷。

门口逆光处，站着一个身姿窈窕的少女。她穿着素色衣裙，衣料明显上乘，泛着柔润的光泽。腰间束着点缀细小金色晶石的腰带，衬得腰肢不盈一握。乌发梳成精巧发髻，斜插一支碧玉灵鸟簪。面容艳丽，眉眼间却尽是居高临下的傲气与不加掩饰的鄙夷。

她目光像冰冷的刀锋，刮过宁遥惊魂未定、衣衫微乱、狼狈不堪的模样，嘴角勾起毫不掩饰的讥诮。

“呵，睡得挺香啊，宁遥师姐？”少女的声音拖长了调子，带着浓浓的嘲弄。她倚着门框，姿态闲适，如同在观赏一件劣质物品。“怎么，知道自己那点可怜修为，上了擂台也是丢人现眼，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她轻笑着，笑声清脆却冰冷刺骨，迈步走了进来。目光扫过床上凌乱的薄被，以及搭在床边矮凳上的那件代表翠微峰弟子的和自己身上一样的淡青色道服。

没有半分犹豫，她抬起穿着精致鹿皮小靴的脚，靴尖带着明显的轻蔑和侮辱，随意地一挑、一碾——

那件淡青色的道服，如同垃圾般，被她的靴尖从矮凳上扫落在地。柔软的布料，被她毫不留情地踩在了脚下，靴底还刻意地碾了碾，仿佛要碾去什么脏污。

“废物就是废物，穿上这身皮，也改不了骨子里的东西。”她盯着宁遥瞬间血色尽褪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那个词：“废——物。”

“废物”两个字，如同两颗裹挟着万年寒冰的陨石，狠狠砸进林修（宁遥）混乱的意识深处！与出租屋里隔壁女孩那声同样刻薄的“废物”，与白衣女鬼青灰指甲带来的死亡寒意，诡异地重叠、共振！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全身，冻结了血液，也冻结了呼吸。宁遥僵立在冰冷的铜镜前，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绝美却苍白如纸的脸，空洞的眼中倒映着门口少女那艳丽而刻薄的身影，以及她脚下被践踏的道服。

类同的遭遇之下，两个灵魂的心境，莫名的融合，陌生的记忆，在林修脑海中浮现。

那是一个十四岁，便被仙门选中，当了弟子的女孩。

在仙门三年，勤勤恳恳的修行，进程却极为缓慢，三年苦修，才练气三重。

与她同时进门派的女孩，也就是眼下，在门口贬低她的哪个女孩，刘烟，已经后天第五重，可想而知，她的资质有多差。

自然在门派里，也饱受欺辱。

如今天这样的场景，在过去的三年中，屡见不鲜。

四年之期即将到来，如若她不能在此时进阶后天第五重，便会被仙门抛弃，等待她的日子，将是更加残酷的无尽的地狱。

为求突破的机会，她加入了每年一度的，门派新人大比。

而她的对手，正好是刘烟的情郎。

“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敢参加大比？”刘烟尖酸刻薄的话，还在耳边，林修（宁遥）已经没了耐心，多日积累在心的憋闷，终于要释放出来，目光倏忽变得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