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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风雪埋骨

剑起北溟 幕歌 9076 2025-10-31 12:42

  

轰隆!!!

  

帝都北门那两扇包裹着冰冷铁皮、被陈铁衣燃烧生命一刀劈出巨大凹陷和蛛网裂纹的沉重门户,终于在内部绞盘的疯狂转动和金吾卫杂乱的嘶吼声中,带着不甘的呻吟,彻底合拢!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洪荒巨兽的断喉嘶吼,狠狠砸在每一个刚刚冲出牢笼、又被投入真正的死亡冰原的心口!

  

门内是阴谋倾轧、鲜血未冷的囚笼。

  

门外,是吞噬一切的、名为归途的坟墓!

  

  

呜——!!!!

  

狂暴到极致的北陆寒风,如同亿万柄淬毒的冰刀骤然失去了所有束缚!发出震耳欲聋、足以撕裂灵魂的咆哮!狠狠撞在萧无咎几人的身上!紫貂裘瞬间被穿透,刺骨的酷寒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皮肉、骨髓、乃至灵魂深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冰冷的空气混杂着粗粝坚硬的雪粒灌入肺腑,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恶心!

  

视线彻底崩溃!

  

天地间再无他物,只有翻滚搅动的、无边无际的惨白与吞噬一切的浓墨黑暗!雪不再是飘落,而是被无形的巨力疯狂撕扯、卷起、如同亿万白色的沙暴狂魔,以摧毁一切的速度和力量横扫大地!能见度瞬间降至不足三步!脚下是深可及膝、冰冷粘稠、仿佛隐藏着无数陷阱的厚重积雪!狂风吹得人根本无法直立,只能弓着身子,如同逆风跋涉的蝼蚁!

  

“咳咳咳…世…世子!”侍女被萧无咎死死拖拽着,剧烈的咳嗽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一张口便被冰冷的雪粒和狂风灌满,脸颊瞬间麻木,泪水滚落便被冻结成冰珠。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狂暴的自然伟力撕碎了!

  

“撑住!别松手!”萧无咎的声音在狂风中如同蚊蚋,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他将侍女的手臂如同铁钳般箍紧,体内那冰寒酷烈的真气毫无保留地疯狂运转,抵御着足以瞬间冻毙常人的恐怖低温,同时分出一股精纯的冰魄真气渡入侍女体内,护住她脆弱的心脉不被寒气侵蚀。另一只手则死死抓住老七的胳膊,分担着陈铁衣那沉重如同山岳般的身体。

  

老七魁梧的身躯此刻如同破败的草袋,每一步都陷在深雪里,踉跄得如同醉汉。背上陈铁衣的气息微弱到几乎断绝,冰冷的身体紧紧贴合着他,每一次颠簸都让老七的心往下沉一分。他的一条腿被蓝吻剧毒侵蚀,皮肉溃烂深可见骨,暴露在极寒之下,剧痛与麻木交织,如同跗骨之蛆!全靠一股对世子的忠诚意志在机械地迈步。

  

“嗬…嗬…”拄着长刀跟在最后的老五,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拉扯。他身上的伤势同样触目惊心,失血和剧毒让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每一次抬起伤腿踩入深雪,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在雪地上留下一个混杂着暗红污垢的、转瞬就被风雪覆盖的脚印。蓝吻之毒在低温下仿佛被激活,麻痒和灼烧感沿着经脉向上蔓延,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在啃噬他的骨髓和意志!

  

“去…去哪里?!世子!”老七嘶哑地吼着,声音被狂风撕碎,眼中充满了面对天地伟力的绝望和茫然。举目四望,只有翻滚的死亡白色,方向感早已被彻底剥夺!

  

萧无咎猛地停下脚步!如同暴风雪中钉死的一根标枪!

  

  

他闭上双眼,强行压下胸腔翻涌的血气(强行施展冰绝剑式以及持续对抗严寒带来的巨大消耗)和经脉撕裂般的痛楚。他放松了对身体表面一部分寒气防御的压制,让那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如同无数冰锥,狠狠刺入脑海!

  

记忆!无数个在帝都冰冷的质子府、在无数个看似醉生梦死的深夜、对着那简陋得只有几条粗犷墨线的北疆舆图反复揣摩、推演、记忆的画面,如同被冰水冲刷的碑文,艰难地在混乱的脑海中浮现!

  

风向!此刻的风向是西北偏北!从背后帝都的方向吹来!他清晰地记得,帝都北门之外,三十里…或者四十里?西南方向!靠近莽莽牤牛山脉的余脉尽头,有一片被当地人称为“鬼哭坳”的缓冲地带!那里地形破碎,沟壑纵横,是帝国、北漠狼庭、以及独立于王朝之外、神秘而强大的“天剑阁”势力范围的模糊交界!三不管!混乱!但也意味着,慕容垂明面上的力量暂时难以完全触及!是唯一有可能获得短暂喘息、找到一线生机的绝险之地!

  

“西南!”萧无咎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如同冰封的湖泊炸开一道锐利的光!他根本不需要回头确认方向——身后那堵巨大城墙模糊的轮廓和狂风吹来的方向就是最好的参照!他猛地侧转身体,让狂风吹在左侧肩背,以此强行矫正方向!

  

“向西南!找避风处!快走!”他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寒泓,斩断风雪!

  

话音未落,他已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拖着几乎要被风雪吹散的侍女和老七,如同在怒海狂涛中搏命的孤舟,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西南方向那更加深邃、更加狂暴的风雪漩涡,一头扎了进去!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烙铁和淬毒的刀尖上!积雪深埋大腿!狂风吹得人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冰冷的雪粒打在脸上、脖颈裸露的皮肤上,瞬间留下无数细小的血口,又被寒风冻结!体力在恐怖的低温、狂风和积雪阻力下疯狂流逝!真气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消耗!

  

就在他们离开城门不足半刻钟,身后帝都那巨大而模糊的城墙轮廓,即将彻底被翻滚的风雪帷幕吞噬、消失在视野的瞬间——

  

呜——呜——呜——!!!

  

一阵低沉、悠长、穿透力极强、带着某种特定节奏韵律的号角声,如同追魂索命的魔音,毫无征兆地撕裂了肆虐风雪的嘶吼!

  

  

声音,赫然来自他们刚刚逃离的帝都北门方向!

  

那不是预警的号角!更像是一种古老而残忍的猎杀信号!号角声在风雪的扭曲下,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韵律,如同无形的锁链,瞬间缠绕上来!

  

“追…追兵?!”老七猛地回头,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声音都变了调!

  

“慕容垂的狗!阴魂不散!”老五拄着刀,艰难地扭过头,眼中是刻骨的仇恨和绝望!号角声传来的方向,正是他们刚刚离开的路径!对方显然并未被太后令牌和紧闭的城门所阻!他们早有准备!甚至可能就在城外等待着!

  

萧无咎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万丈冰窟!比这风雪更加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号角声!雪狼骑!

  

他瞬间明白了那号角声代表的意义!慕容垂的嫡系私兵中最精锐、最擅长风雪荒原长途奔袭和猎杀的部队!如同北漠冰原上最狡诈凶残的狼群!他们装备着特制的雪橇和能在雪地狂奔的雪域巨犬,在风暴中反而如鱼得水!这号角,正是召唤同伴、锁定猎物的狼哨!

  

“快!”萧无咎的嘶吼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急促!他猛地加大力量,几乎是将侍女和老七拖着向前狂奔!体内的真气不顾一切地疯狂压榨!速度瞬间提升!但在这深可及膝的积雪和狂暴的逆风中,提升的速度极其有限!

  

呜——呜——呜——!

  

号角声更加清晰了!而且不止一处!似乎从不同的方向隐隐传来呼应!如同狼群在风雪夜幕下完成了包围绞杀阵型的合拢!

  

  

唳——!

  

尖锐得如同金铁摩擦的破空厉啸,骤然盖过了风雪的咆哮!撕裂黑暗!

  

数点幽冷的寒光,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毒蛇之瞳,从侧前方狂暴翻滚的风雪幕布之后,毫无征兆地激射而出!

  

不是箭矢!

  

那是几根前端镶嵌着锋利倒钩、末端连接着黝黑铁链的冰冷飞爪!飞爪的棱角在微弱的天光下闪烁着淬毒的幽蓝光泽!爪尖撕裂空气,发出催命的尖啸!目标极其刁钻阴狠——直取萧无咎几人的下盘!膝盖!脚踝!要将他们钉死在这片雪原之上!

  

“小心!”萧无咎瞳孔骤缩!厉喝出声的同时,身体猛地强行扭转!拖着两人向侧面一个极其狼狈的翻滚!

  

嗤!嗤!嗤!

  

几道幽蓝寒光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身体狠狠扎入刚才站立之处的厚厚积雪之中!深埋雪下的冻土被硬生生撕裂!激起大片浑浊的雪浪!冰冷的铁链瞬间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攻击并未停止!

  

噗!噗!噗!

  

  

几乎在飞爪落空的瞬间!又是数道更加轻微、更加隐秘的破空声!数支通体黝黑、只有箭头闪烁着一点致命幽蓝的三棱弩箭,如同隐藏在风雪中的毒蝎甩尾,从另一个方向的阴影死角激射而至!角度极其刁钻,直取萧无咎的后心、老七背着陈铁衣的侧肋、以及侍女毫无防备的脖颈!

  

阴险!歹毒!配合默契!完全是战场猎杀阵型!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喝!”萧无咎眼中戾气暴涨!强行压下翻滚的气血和经脉的剧痛!在拖着两人翻滚的姿势尚未完全稳住之际,握剑的右手猛地向后反撩!

  

嗡!!

  

寒泓古剑爆发出愤怒的嗡鸣!墨青色的剑身划出一道凝练的弧光!冰冷的剑气如同瞬间展开的扇形冰盾!

  

铛!铛!

  

两支射向他后心和射向侍女的毒弩被精准无比地磕飞!箭头与剑身碰撞,溅起刺目的火星!

  

噗嗤!

  

但第三支射向老七侧肋的毒弩,角度太过刁钻隐蔽!老七背着陈铁衣,行动本就迟缓!弩箭如同毒蛇,狠狠钉在了老七背负着陈铁衣的那条手臂上!箭簇瞬间撕裂皮肉,深深嵌入臂骨!

  

“呃啊——!”老七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猛地一颤!脚下踉跄,差点连同背上的陈铁衣一起栽倒!伤口处没有立刻流血,反而泛起一股诡异的幽蓝,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蔓延!剧毒!

  

  

“老七!”老五目眦欲裂,怒吼着想扑过来支援!

  

“别管我!护住世子!”老七咆哮着,凭借惊人的意志力强行稳住身形,另一只手死死抓紧了陈铁衣,不让他滑落!那支毒箭的箭杆随着他的动作在风雪中剧烈摇晃!

  

哒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马蹄声!不,是类似马蹄踏击冰层、却更加沉重、更加急促的声音!如同密集的战鼓擂响!从号角声传来的几个方向,穿透风雪,由远及近,疯狂逼近!

  

风雪帷幕被强行撕开!

  

数道巨大的、如同洪荒巨兽般的黑影,裹挟着雪浪,骤然冲破翻滚的白色幕布,出现在萧无咎几人侧前方和左右两翼!

  

那是六架造型狰狞的巨型雪橇!通体由某种漆黑的、散发着金属寒光的奇异木材打造,形似放大的犬橇,但更庞大、更坚固!橇身两侧装备着锋利的冰棱撞角!橇体下方不是滑板,而是如同巨大蜈蚣般的、覆盖着尖锐冰刺的金属履带!此刻正在雪地上疯狂转动,卷起漫天雪沫!

  

拉动雪橇的,赫然是六头体型堪比小牛犊、浑身覆盖着厚厚雪白长毛、双眼闪烁着饥饿幽绿光芒的巨犬!獠牙外露,涎水在狂风中冻结成冰凌!喉中发出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的咆哮!

  

每架雪橇之上,赫然站立着三名全身包裹在雪白毛皮劲装、只露出冰冷双眼的骑士!他们身形矫健如豹,稳稳立在疯狂颠簸的雪橇之上,如同与雪橇融为一体!手中紧握着特制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弯刀或劲弩!腰间悬挂着吹响追魂号角和发射飞爪的装置!冰冷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锁定风雪中艰难跋涉的几人!

  

雪狼骑!

  

  

慕容垂麾下真正纵横北疆雪原的死亡猎手!他们竟然早已埋伏于此!等待多时!

  

“吼——!”为首一架雪橇上的骑士首领,露出的双眼如同饿狼般闪烁着残忍而兴奋的光芒,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手中的淬毒弯刀高高扬起!

  

呜——呜——呜——!

  

凄厉的冲锋号角再次撕裂风雪!

  

六架狰狞的钢铁雪橇,在雪域巨犬的狂暴拉动下,如同六头脱枷而出的白色凶魔!履带疯狂卷动,碾碎积雪和冰层,撕裂狂风,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从三个方向,朝着被围困在中心、如同待宰羔羊般的五人,狠狠碾轧、切割而来!

  

刀光幽蓝!弩箭上弦!巨犬的獠牙在风雪中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真正的绝杀之局!避无可避!

  

“结阵!死战!!”老五发出绝望的嘶吼,拖着中毒的伤腿,悍然挡在了队伍的最后方,长刀指向迎面冲来的雪橇!明知是螳臂当车,也要为世子争取一线生机!

  

老七双目赤红,单手死死抓住背上昏迷的陈铁衣,另一只手拔出腰间的短刀,准备迎接侧面撕裂而来的利刃!

  

侍女脸色惨白如雪,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却死死咬着嘴唇,从靴筒里拔出了一柄萧无咎之前给她的、镶嵌着细小宝石的精致匕首,颤抖着指向虚空,眼眸中只剩下与世子同死的决然!

  

  

萧无咎站在最前方,直面那如同白色山峦般碾压而至的雪橇!风雪疯狂抽打着他苍白冰冷的脸颊,紫貂裘在狂风中如同残破的战旗般猎猎作响!

  

他没有去看那疾驰而来的死亡雪橇,甚至没有去看身边准备赴死的同伴。

  

他的目光,死死地、死死地锁定在为首那名雪狼骑首领的眼睛上!那双充满残忍、戏谑和掌控生死的得意之眼!

  

一股无法言喻的暴虐和冰冷杀意,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在他眼底最深处轰然爆发!丹田之中,那冰寒酷烈的天狼真气,不顾一切地疯狂旋转、压缩、再压缩!强行冲击着被剧毒和重伤阻塞的经脉窍穴!带来撕裂灵魂般的痛楚!寒泓古剑似乎感应到了主人那濒临极限的疯狂意志,剑身剧烈震颤,墨青色剑体深处,那如同古老伤痕的斑驳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近乎妖异的苍蓝光芒!剑锋之上,一缕凝练到极点、颜色深邃如墨、边缘却闪烁着刺骨白芒的实质剑气,无声无息地吞吐而出!

  

周围的温度骤然再次暴跌!连狂暴的风雪靠近他身周三尺,都被瞬间冻结成细小的冰晶粉末簌簌落下!

  

以身为鞘!以命为薪!引燃这最后、最酷烈的一剑!

  

他要斩破这绝望!斩落那颗得意忘形的头颅!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

  

就在这千钧一发、毁灭风暴即将将几人彻底碾碎的瞬间!

  

“嗬…嗬…呃……”

  

一直如同死人般伏在老七背上、气息微弱到近乎断绝的陈铁衣,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风箱艰难拉动、又像是沉溺水底之人最后的挣扎般的怪异声响!

  

  

这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风雪声淹没!

  

但萧无咎的耳朵,却如同最灵敏的猎狼,猛地捕捉到了!

  

他凝聚剑势的动作,极其细微地微微一滞!

  

紧接着,陈铁衣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抖了几下!仿佛在与体内肆虐的剧毒和濒临崩溃的意志进行着最后的搏斗!他那魁梧却冰冷僵硬的身体,也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然后,他用尽残存的所有生命力,喉咙艰难地滚动着,挤出了一个极其沙哑、破碎、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萧无咎耳边的音节:

  

“殿…下……”

  

萧无咎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黑……”陈铁衣的声音更加微弱,如同蚊蚋,每一个字都伴随着气管被粘稠毒血堵塞的艰难喘息。

  

“……石……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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