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仁站在他那毫不起眼的小摊前，新鲜米粉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散开来。自从开始制作这些米粉，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透着米粉与汤汁的味道。

他举目四望，打量着周围的景象与声响。

街道两旁摊位密密麻麻，摊主们扯着嗓子高声叫卖，极为熟练。色彩鲜艳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讨价还价声、推车的嘎吱声以及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块儿。

他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只因他拥有来自地球的美食，就以为能在这个世界迅速走红。毕竟在唐家大院时，这一招颇为管用——仆人们每天排着队，热切期待他新一批米粉出炉。可如今他意识到，他们这般热情，可不光是因为味道。

他们是对他带来的新鲜玩意儿感到好奇，对他从一个懒散青年转变为勤快厨子的变化觉得有趣。而且，那些米粉是免费的。

而在这城市拥挤的街道上，情况截然不同。他的小摊在众多摊位中毫不起眼，与其他售卖从异国香料到手工艺品的商贩混在一起。没有一个人驻足，甚至没人朝他这儿瞧上一眼。在人群里，他就像个透明人，是个普普通通、毫无吸引力的小贩。

陈仁皱起眉头，手指轻轻叩击着木柜台。

他得重新思索策略。营销，这才是关键所在。

在地球时，商家的兴衰全靠口碑。他高中在面馆打工那会儿，就深切体会到了这一点。他得制造出一些话题来，而他恰好有个小妙招能让人们议论纷纷。

他只需要一点关注，先吸引来几个顾客，之后就依靠口碑传播了。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探寻着灵感。

有讨价还价的商人，身着精美丝绸的贵族带着随从在集市中穿梭，面容饱经风霜的农夫扛着农产品，还有蹲在路边伸手乞讨的乞丐。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任由这喧闹声将自己淹没。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街道对面一条狭窄小巷入口处挤作一团的几个孩子身上。

他们衣衫褴褛、身形瘦小，眼睛里满是饥饿与好奇，望着热闹的摊位和售卖的食物。他们时不时交头接耳，头压得很低，似乎生怕引起旁人注意。

只需看上一眼，就能知晓他们打算干什么。

陈仁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他们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不紧不慢、小心翼翼地走着，仿佛融入了集市的纹理之中，脚步轻盈得如同顺水漂流的树叶。他悄悄靠近小巷边那群孩子，他们甚至都没察觉到他的到来。

“你们好啊。”他轻声说道，在离孩子们几英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孩子们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恐惧。一个年纪较小的男孩，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乱如鸟巢，脱口而出：“我们什么都没偷，我发誓！”

陈仁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没偷。”他语气温和却透着洞悉一切的意味，“但我也知道你们正打算偷呢。”

孩子们愣住了，表情从恐惧转为极度惊慌。他们的眼睛四处乱转，寻找逃跑路线，他能看到他们慢慢往后退，准备一有动静就开溜。

“等等，等等！”陈仁举起双手，掌心向外，做出安抚的手势。“我不是来训斥你们或者告发你们的。我其实有个活儿给你们干，要是干得好，我就给你们吃的。怎么样？”

孩子们犹豫了，仍然紧张不安，但他的话让他们停下了脚步。饥饿与好奇在他们眼中相互较量，他们彼此交换着犹疑不定的眼神。最后，一个看起来大概十二岁的大男孩问道：“什么活儿？”

陈仁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目光敏锐、头发剪得参差不齐的女孩走上前，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我们不该听他的。”她对其他孩子说。然后她把目光转向陈仁，满脸怀疑。“我们不会加入什么帮派的，先生。”

陈仁挑了挑眉毛，觉得好笑。“我看起来像个恶棍吗？”他指了指自己干净整洁的朴素衣服，又指向自己的摊位。“我经营那边的小吃摊。这活儿很简单，没什么危险。干完活儿，你们就能饱餐一顿。”

女孩犹豫了，眼睛在陈仁与其他孩子之间来回打量。他能看出她在心里权衡利弊。最后，她慢慢点了点头，姿态稍微放松了些。“好吧，什么活儿？”

陈仁蹲下来，与他们平视。

“你们只需要在集市和几个特定的地方传个话。照我说的告诉别人就行。很简单，对吧？别担心细节，我会告诉你们的。”

孩子们面面相觑，仍然不太相信陈仁，但这活儿似乎确实不难。女孩最后看了一眼小吃摊，盯着陈仁点了点头。“我们可以试试。你可别食言。”

在城主府里对着账本和数字忙乎了一整天后，学者刘文疲惫地走出大楼，脑海里还满是计算的数字。太阳低低地挂在天边，让他意识到自己走进这楼里已经很久了。他的肚子咕噜噜叫得厉害，再次提醒他还没吃午饭。

他微微皱了下眉，揉了揉肚子，想着在回家路上买点街头小吃。

他还年轻，尚未娶妻，这意味着要是就这么回家，还得自己做饭。这是刘文此刻最不想做的事。他只想要些美食，再找张床好好休息，以消除这漫长一天的疲惫。

当他踏上鹅卵石街道时，一个尖锐的声音穿透人群。

“免费米粉！集市街有免费米粉！仅限今日！来自东方部落的特色米粉，就在云雾城这里。免费品尝！”

刘文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小男孩，脸上脏兮兮的，衣服破旧不堪。男孩站在一个箱子上，拼命叫卖着。尽管他看起来很害羞，但还是努力地宣传着，眼睛紧张地在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群中扫视。

学者整了整长袍，看了看围过来观看的人群。

大多数是当地人，被免费食物的承诺勾起了好奇心。男孩的吆喝甚至吸引了几个比较富裕的路人，他们眼中带着感兴趣的神色。刘文的目光又回到男孩身上，不禁心生一丝同情。

显然，这孩子是想挣点钱，但提到东方部落的美食，可真引起了他的注意。

刘文摸着胡须，若有所思。

东方部落是个神秘的群体，他们隐居在卡利安帝国东部，过着粗犷的生活。

他们是猎人与勇士，生活在荒野之中，常被帝国那些高雅的公民视作未开化的野蛮人。然而，关于他们食物的传言却从未间断——那浓郁的风味能让最挑剔的味蕾也欢快舞动。他曾听闻有香辣的汤羹和烟熏的肉类，那些菜肴美味得让人吃过之后久久难忘。

据说他们采集特殊的香料，让他们的饭菜令人垂涎欲滴。他知道有几个新兴门派曾试图侵占他们的领地以获取香料，但因地形原因未能得逞。因此，他们的食物很有名，尤其在上层社会中。

可惜，在帝国境内都鲜有机会品尝到如此异域美食，更别说在云雾城了。

刘文正思索着这意外的机会时，男孩的目光与他对上了。男孩抓住时机，直接指向他，声音有些沙哑地喊道：“先生！您！如果您想尝尝这些特色米粉，就赶紧去集市街。找那个挂着红旗帜的摊位。您要是不快点，这美味可就没啦！”

男孩的认真劲儿让刘文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他一眼就看穿这是个营销手段，但这孩子的热情很有感染力。说实话，这位学者被勾起了兴趣。他没吃午饭，肚子又咕噜噜叫了起来，这次叫得更响了。品尝东方部落美食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他暗自点了点头，整了整帽子，穿过人群朝集市街走去。

他能听到身后男孩的声音，还在吆喝着，吸引了更多好奇的旁观者。走着走着，刘文不禁轻声笑了起来。今天过得很辛苦，但也许，只是也许，能以饱餐一顿异域美食圆满收场——那孩子说是米粉？

当他走近集市街中心时，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米粉摊。就在他平常从田老头那儿买烤串的老地方对面。

一个男人站在摊位前的一个小木箱子上，声音在人群的喧闹声中最为响亮。“免费米粉！免费米粉！东方美食，就在云雾城！今天快来领免费的一碗！”

男人的吆喝吸引了一大群人。刘文轻轻推开人群，眼睛扫视着四周。一个年轻女孩站在男人旁边，小心地把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米粉递给上前的人。

这个男人在一众街头小贩中显得格格不入。他的衣服虽说不上奢华，但对一个平民来说太讲究了，这气质与集市街上那些粗俗的小贩形成了鲜明对比。就连他的面容都透着一种独特的魅力，在这地方可不多见。

刘文走近时，目光落在摊位一侧竖着的一个小牌子上，上面列着价格：“每碗五铜币。”他困惑地转向站在箱子上的男人。“这米粉到底是免费的，还是五铜币一碗？”他指着牌子问道。

男人热情地笑了笑，从箱子上跳了下来。“今天免费。”他愉快地说，“您要来一碗吗？”

刘文环顾四周，观察着那些已经在吃的人的表情。顾客们脸上满是惊喜和满足，摊位飘出的香气诱人极了。他的目光与一个女人对上了，那女人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仿佛这是她的最后一餐。当看到她一口喝光汤时，他差点惊呼出声。

他赶忙移开视线，看向这叫米粉的从未见过的美食：细长的粉条在冒着热气、香味浓郁的汤里翻滚。他的肚子又咕噜叫了一声，他点了点头。“好，我来一碗。”

男人旁边的女孩动作娴熟地舀了一大勺米粉放进碗里，递了过来。“给您！”她欢快地说，眼睛亮晶晶的。

刘文接过碗时，摊位后的男人微微向前倾，目光友善又好奇。“我注意到您看了牌子。您是位学者或者有学识的人吧？”

刘文挑了挑眉毛，对这个问题有点意外。“是的，我是学者。”他回答道，“我看起来像吗？”

男人笑出了声，点了点头。“确实像。您有那种儒雅绅士的气质，一看就是通晓世故之人。”他言辞得体，语气真诚，刘文听到这夸赞，心里不禁涌起一丝自豪。

“谢谢。”他说着，嘴角微微上扬。在城主府之外，可不是每天都有人认可他的学者身份。他又花了点时间打量这个男人，仍对他优雅的举止感到困惑。

“那就请享用吧。”男人指了指刘文手中的碗说，“如果您喜欢这米粉，麻烦跟城主府的同事们提一提。我相信他们也会想尝尝的。”

刘文点了点头，用手背擦了擦嘴。“如果好吃我会的。”他回答道，然后尝了第一口米粉。当软糯有嚼劲的粉条在口中散开，他惊讶地挑起了眉毛。这米粉口感绝佳，弹性恰到好处，还有那汤——哦，那汤！浓郁醇厚，复杂的味道在舌尖舞动。

要不是他定力好，都要被这美味感动得落泪了。

里面还有些蔬菜，烹饪得恰到好处——既嫩得能轻松咬动，又保留了些许爽脆。与渗进米粉里浓郁鲜香的汤形成了清新的对比。

他迅速又吃了一口，接着一口又一口，每一口都比上一口更美味。感觉没一会儿，他就吃完了整碗，但他的饥饿感远未消除。

他不假思索地抬头对摊主说：“再给我一碗。太好吃了。”

摊主依然面带微笑，摇了摇头。“恐怕每人只能免费领一碗。不过，如果您还想要，五铜币一碗。您刚才尝的其实是蔬菜米粉，七铜币一碗的那种。”

刘文看了看四周，权衡着自己的选择。他能看到附近其他卖烤串和包子的小吃摊，但舌尖上残留的米粉味道让他做了决定。

他有种非这米粉不可的渴望。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他把手伸进钱袋，把铜币扔到柜台上。“行，来一碗。”他急切地说，也顾不上掩饰了。

摊主笑得更灿烂了。“谢谢。这碗我亲自来做。”他说着便转身准备另一碗米粉。

刘文看着男人熟练地把米粉和汤舀进一个新碗里。他的动作一看就是个行家里手。不一会儿，又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粉摆在他面前，刘文立刻大口吃了起来。

打发走最后一批来得太晚没赶上免费米粉的顾客后，陈仁转身走向一群围坐在木凳旁的人。

先前在街上吆喝的孩子们现在都坐在那儿，每人手里捧着一碗米粉，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之前对他最是怀疑的那个年轻女孩，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米粉，吃得满脸开心。

他在他们旁边蹲下，轻轻拍了拍女孩的头。“你们今天干得不错。”他温和地说，“继续加油。”

“谢谢！”年轻女孩开心地喊道，把最后一点汤也吸进嘴里。

陈仁站起身，看着孩子们满意地点了点头。当他转身回到摊位时，一种满足感涌上心头。他吸引更多顾客的计划不仅成功了，还能对这些最需要帮助的人施点小善。对他来说，这比金银财宝更珍贵。

但生意毕竟是生意。

多亏他的妙计，这天准备的米粉大部分都卖出去了，引来了一群又一群好奇的顾客。

免费米粉的承诺把他们吸引过来，不出所料，不少人只是想不花钱尝尝新鲜。不过，有六个人尝过后非常满意，又买了一碗，这让他赚了34个铜币。他还不清楚买大米花了多少钱，但他不在乎。

随着天色渐晚，人群散去，陈仁查看了一下摊位剩下的食材，发现几乎都用完了。他觉得这是个好现象，毕竟这才是第一天。他本就希望制造点话题，看来计划奏效了。

他让唐秀兰收拾摊位时，看到一个影子落在他身上。他本希望是个顾客，结果却是田老头，一个在这儿摆摊多年、见过无数满怀希望的年轻小贩来来去去的老摊主——这是他的原话。

“你今天顾客可不少啊，年轻人。”他看着空空的米粉锅说道，“人们就是喜欢免费的东西。”

陈仁没在意这句评论，只是耸了耸肩回答道：“没错。要是东西好吃，他们还会再来的。”

田老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可不一定。花钱买和免费得到是两码事。免费尝过一次后，下次他们往往就不愿花钱了。”

陈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有道理，但前提是产品不够好，让他们觉得不值得花钱。咱们看看明天怎么样，总会有结果的。”

田老头挑了挑眉毛，显然很怀疑。“你明天还真打算来？”

“我会来的。”他自信地回答。

老头点了点头，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好像觉得这个年轻、新来、理想主义又有点傻的年轻人在浪费时间。“那祝你好运吧。”他说完便转身离开，步伐缓慢而稳健。

田老头消失在人群中后，唐秀兰转向陈仁。“他说得也没错，你知道的。我们卖完是因为免费。但要是一直这样，我们会亏很多钱的。”

“我知道。”他看着剩下的食材和赚到的铜币回答道，“但这只是为了宣传的一天之举。而且，我也没多少钱能一直这么干下去。”

他停顿了一下，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凑起来的那点钱。过去几天，他翻遍了衣服和行李，在各个口袋和袋子里找到了大概八文银币。虽然不多，但这是他维持这新生意的全部家当。要是情况不能很快好转，他可能得开始卖衣服过日子了。

“但我的计划可不只是靠免费食物来宣传。”他继续说道，“还有其他妙招。明天你就知道了。我敢肯定田老头会大吃一惊的。”

唐秀兰听了皱起眉头。她嘴巴张了张又闭上，好像在犹豫要不要问。陈仁耐心地等着，直到她抿了抿嘴唇又张开问道。

“哦？你打算怎么做？”

“等着瞧吧。就说我还有些锦囊妙计。”

说完，他收拾完摊位，脑子里已经开始构思第二天的计划了。唐秀兰摇了摇头，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陈仁知道，以他们现有的资金状况，靠免费食物来做生意是冒险之举，但他赌的是米粉的质量和人们的好奇心。

如果他能把这份好奇心转化为常客，那么今天的投入就非常值得。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明天将是个转折点——一个连田老头都意想不到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