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

雾气退散后，山上显得极为阴森。

过了青村前的树林，大约三里远的地方，有拔地而起的陡峭山崖，上面被深厚的劲力刻上了“青牧崖”三个大字。

此时青牧崖的山壁之上，有盏微弱的灯火正努力的划破黑夜，徐徐向上。

峭壁之上，是背着火把的柯求正踩着狠狠插进崖壁的铁钎在奋力攀爬。

他叮当的用锤子一下一下的在头顶上方插上下一根攀登用的铁钎。

尽管晚风甚凉，豆大的汗珠还是不断地从额头上纷纷瀑下，小小的年纪要做这种事，实是相当费力的。

许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柯求终于踩着最后一根铁钎爬到了崖顶。

“终于到了，呼。”柯求长出了一口气。

他很幸运，这一路过来竟然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危险，也很幸运，自己拥有一点点‘天生神力’。

但才至崖上，就忽然有一股阴冷的冷风席卷而来，直直往衣领里钻，才松了一口气的柯求立马原地打了个激灵。

他惶惶的环视一圈，只是这夜无月，所见几乎是一团漆黑，即使瞪大了眼睛，也只能隐约的看到一些石头和树。

不知为何，脑子中莫名的浮现出之前在村墙头扒墙听故事时候听过的那个吓唬孩子的恐怖睡前故事：

“青牧崖~青牧崖，小孩不睡龇牙牙，怪物专吃小孩呀~”

“三更小孩不睡觉，会被怪物来吃掉....”

一时间，柯求心中不禁泛起嘀咕：“不会真的有吃人的怪兽吧....”

想于此，心中不免的有些发怵。

忽然，在思索之间，一片诡异的宁静中有一个肉乎乎的肉团勾到了小手指。

肉团很软，又温，如果在平时他会喜欢这种触感，但在此间，他只感觉一种毛孔炸开的冰凉顿时漫上心头。

“谁！”柯求惊愕的几乎是跳着转过了身。

然而，映入柯求眼里的却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而是一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小女孩。

这小女孩也并不是别人，他很熟，是整天吵着闹着要粘在他屁股后面的同村小花。

他顿时惊奇的呆住了，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小...小花?你怎么跟来了，不，不对，你是怎么上来的！”

“小花..就看到求哥哥出来，就也跟着过来了呀。”

“不对，不对，不对，你不对劲。”

柯求蹙眉凝思，反复打量着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小丫头，但始终也想不通一个问题，自己都如此费力的才爬上来，柔弱的小花是怎么上来的？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小花没有继续给他留思考的时间，却是哇哇的就突然哭了起来。

“诶，等等，等等，怎么...等等..小花你不要哭啊....”柯求头疼不已。

这一哭，哭的柯求也乱了手脚，只能先摸着从衣服上撕下块补丁，递去给小花擦眼泪。

但就在柯求的手将要触碰到小花的脸的时候，小花却突然伸出一只手，莫名其妙偷袭的按住了他的脖子。

柯求心里一惊，看那本来胖乎乎的小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干瘪下去，变成了一只枯槁的老手。

而眼前的“小花”身躯不断向外膨胀，枯槁，两个小辫子狂飞又聚合，飞舞着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金色羊毛卷。

陡然间，哪还有什么小花，只剩一个皮肤冷白又干瘪，五官深邃，满脸胡子的老头。

事情变的太快，这一幕对年纪尚小的柯求来说冲击无疑是巨大的，他一时错愕，但随即在反应过来后，身体一颤，瞳孔开始猛然收缩，一切都明白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小花！

“是..怪...物。”

虽然反应了过来，但已经被按住了喉咙，柯求脸色铁青，一顿挣扎的想要从老头手里挣脱出去，但挣扎了许久，丝毫无功，虽有一股子力气在，但毕竟年岁太小。

老头的手捏的越来越紧，被遏了喉咙的柯求愈发觉得难以呼吸了。

但老头却是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还在得意的欣赏着新鲜的自投罗网的猎物。

他贪婪的吐着舌头，一把刀反复对着柯求比量，一边在狰狞的狞笑：“十年，愚昧的，卑劣的，我终于有一口肉吃了。”

老头的疯疯癫癫，柯求脑袋一片空白，莫名的又想起了那个吓唬孩子的恐怖故事。

但谁能想到吃人的妖怪竟然不是妖怪，是个人。

“翅海天工诀....果真有趣.....”

老头嘴上叽叽咕咕的说着些听不懂的话，柯求听不懂，但他能看的到，这老头疯了，他要下杀手。

他像个疯子一样，举起刀就要对着柯求的心口砍，挣扎不脱的柯求惊惧的闭上了双眼，心凉了半截。

然而，就在柯求以为自己要完了的时候，耳边却忽然传来几声清脆的响声，随后便是脖子一轻，屁股落了地，狠狠地摔趴在了地上。

柯求试探的睁开眼，顿时惊喜，来的是那个汉子大叔。

“大叔！大叔！”柯求不管不顾的忘了处境，坐着就喊了起来。

汉子冲着他点点头，道：“别怕，小家伙，只是个老不死的东西而已。”

然后又转头扫了一眼老头，有些不屑起来。

“据说，当年有一批翅海邪人潜入大封，以传授奇淫异巧为掩护到处刺探，后东窗事发中了肉蛊之咒，跟狗一样仓皇逃亡出海。”

“却没想到被封印在了这种地方。”

“早前，我还真当青牧崖上有什么不得了的大妖呢，搞了半天，只是条回不了家的恶犬？”

“实在有趣。”汉子句句诛心。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老头听着这些话，震惊又错愕，他手里的刀被打落，手臂也莫名其妙被不明之物击中，到嘴的鸭子也飞了，不曾想最后就连底裤都被扒个干净。

气急败坏的老头头上羊毛卷气的乱飞，直喊：“卑劣！卑劣！”

汉子只回了一句：“不如你们。”

老头说又说不过，顿时恼羞成怒，一边怒骂一边手上用着奇怪手势搓出了一颗火球，就要动手。

汉子却是依然不慌，只随意的应付了一个姿态，完全不把老头放在眼里。

这种态度让老头更加恼羞，于是，盘着火球就要冲过去。

然而就在要冲过去的同时，下一刻老头却是忽然感到后背一凉，腰子一痛。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肚子，只见一把刀子血淋淋的从中穿出，然后又被拔了回去。

再然后，又进来了....

是在老头背后的柯求，他嘶吼的喊着：“大叔，小心！”

然后，他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老头的脸色从震怒到恍惚，从恍惚到恐慌，到明白...却已经晚了。

一刀又一刀的疯狂抽插。

片刻之后，浑身血窟窿的老头带着惊惧的倒在了血泊之中，他瞪大的双眼写满了不甘，到死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栽在一个孩子手里？

俄顷，柯求颤颤巍巍的握着匕首，试探到老头的尸体边，小心翼翼的挑开了老头衣服，从老头怀中掉出了一本羊皮小册子。

柯求也没有在意那本羊皮小册子是什么，顺手揣了起来。

其实他本意也是害怕老头衣服下面再有玄机，才扒衣服的，毕竟谁能保证这能变小女孩的家伙会不会突然活过来。

把老头扒个精光，柯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心一狠双眼一闭，狠狠的朝着老头胸口胡乱刺下，直到老头那胸口成了一坨烂肉，方才放心。

一股脱力的感觉顿时漫身，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也让他一阵的干呕起来。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只是当时有种恶像胆边生的奇妙。

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坚定的喊：

捅进去，捅进去。

反正是当时看到老头扭动的腰便只有必须刺过去这一个念头。

汉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在看到眼前的少年稍稍平复后，笑吟吟的在说道：“你合格了。”

“合格？”柯求呆呆的不解。

“我在你头上写了青牧崖三个字，又敲了你三下，三更天，你都猜到了。”

“所以，你合格了。”

“不过，你还给为师带来了一点额外的震撼。”汉子颇为戏谑的踹了一脚老头的尸体。

看着还是一副呆呆样子的柯求，汉子索性一把揉搓起他那鸟窝头。

“记住，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师傅，我叫墨同，以后要叫师傅。”

“师傅.....”

柯求继续呆呆的点了点头，但他的眼光在看向了远方，看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嘴上反复念叨着那句俗语：“癸山癸山，鬼怪遁山。”

“癸山中，还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