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南山有鼠患
皇极殿之上,鸦雀无声。肃立在旁的内官看看皇帝的脸色,拖着尖细的嗓音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这时,只见朝臣当中闪出一人跪倒在地:“臣有本启奏。”
皇帝抬眼一看,却是巡抚都御史吴琛,遂开口问道:“爱卿何事?”
吴琛叩首道:“臣奉命前去平定苗疆,已有成效。只不过。。”他略一停顿,“臣罪该万死,苗疆突然大闹鼠患,百姓颗粒不剩,时有饿殍。现谣言四起,听闻大鼠如同狗子,竟能捕杀家猫。现苗疆已无猫可用,且群鼠白日蜗居在洞内不出,实在难以根除。鼠患已有扬扬之势。”
皇帝悚然一惊:“居然有鼠大如斯?朕孤陋寡闻,竟从未听过。爱卿可有何对策?”
吴琛仍匍匐在地;“臣惶恐,日前已命衙役捕快组成捕鼠队,只要发现老鼠踪迹,但前去除之。并张贴告示,有能人异士可除鼠患者必有重赏。”
皇帝闻言点点头,“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只是仅凭人力怕是事倍功半。朕宫里有一雪色巨猫,乃是波斯国所贡,重二十有六,骁勇无比,今赐于爱卿,愿能助卿一臂之力。”
吴琛再叩首:“谢主隆恩。”
皇帝又道:“再遣锦衣卫左使展飞白及精兵八千与你,听你任命。开国库,调粮二百万石,且用于赈灾,平定民心。”
殿前群臣呼啦一声全部跪倒,齐声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吴琛从大殿出来,身上已被汗浸透了。眼下看,虽这位复位的皇帝还有些反复无常,但看此事,处理的却极为得当,做臣子的也应无甚顾虑,只拼尽全力便是。心念一定,三步并做两步,直奔锦衣卫。半路之上,他见打远处过来一人,干干瘦瘦,五短身材,可不正是展飞白无疑。他见展飞白不修边幅,心下不喜,却仍在脸上挂了官场上惯用的客套笑意,略拱手道:“展左使。”. 展飞白回了礼,默默无声。两人肩并肩走着,终是吴琛有些按捺不住:“对于鼠患一事,未知展左使有何高见?” 展飞白沉默半晌,慢慢答道:“若是真鼠,必有去除的办法。若非真鼠,再做打算。” 吴琛本是文官出身,饶是如此,也很有些火爆性格,听得展飞白如此几句,直气得说不出话来。在大殿之上,他已说的十分明白,确是鼠患无疑,他又曾亲眼目睹那奶狗子般大的硕鼠叼着成猫飞奔。而今一见面,他竟说‘若非真鼠’?罢罢罢,看来皇上给派的也不过是个草包,与其指望别人,不如指望自己。正自思忖,脸上不由地显出不忿的神色来。 那展飞白似有察觉,不由地苦笑了一下。他抬头望了望吴琛,问:“吴大人何时启程?” 吴琛正气不打一处来,故而气哼哼地说:“明日晌午。” 展飞白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望住他道:“如此,请大人先行,展某人随后就到。展某人欲顺路看望一下家师。” 吴琛本对他已无指望,心想不如送个顺水人情,便点头应允。两人作别,各自上路不提。 展飞白自作别师门已有十数载,初入锦衣卫时各处奔忙,一心想着出人头地之后好回山看望恩师,哪知拜为左使之后更加忙碌。除去公事,还有与东厂、六扇门里的各种应酬;渐渐也便把看望恩师这回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好在前几年书信来往频繁,即便是近几年,一年一两封还是有的。日前,恰家师有信前来,嘱咐他近日回师门一趟,今有如此机会,可不正顺道回去?思及此处,他不禁有些心急,人已在路上,便更是归心似箭。他猛地夹了一下胯下的骏马,大喝一声:“驾!” 这位展左使日夜兼程,片刻不敢停歇,这日卯时,终于来到湖北十堰武当山。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整了整形容,惮了一下尘灰。他已除去了官服,做平常人的打扮,穿了一件习武之人惯常穿的短衫。他本是道家的俗家弟子,素日本就不着道袍。来到道观门前,那守山门的童子尚小,头顶扎着两个抓髻,还不满十岁,故认不得他,而那个子高大一些的,却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见了他略打量了一下,开口便叫:“师兄”,他仔细一看,却是师弟清玄,故笑道:“师弟如今已这般大了。” 那清玄见果然是他,便雀跃着给师父报信去了。少顷,师父玉道子迎出门来,展飞白一见师父亲自出迎,纳头便拜,口道:“不肖徒飞白给师父三叩首。”玉道子伸手扶他,“你我师徒不必拘于虚礼。” 展飞白叩完头之后站起身来,对着师父的尊容看个仔细。这十余载师父无甚变化,仍旧红光满面,鹤发童颜。反观自己,自入官场后形容潦草,不修边幅,也实在不该。 师徒二人挽了手,一同进了禅房,各自诉说了别后之情。展飞白心中有事,故有些按捺不住,直来直去的问:“师父写信唤弟子回山,可有什么吩咐?”玉道子最是了解这位徒弟的秉性,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却反问道:“我徒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不曾?” 展飞白见师父先开了口,便也不藏着掖着,把吴琛在大殿之上所言、以及皇帝指派他的事情同玉道子说了。 玉道子微微点了点头。展飞白一见,开口道:“为徒以为,苗疆大乱,未必是民心狂悖,更许是妖人作乱。” 玉道子既不点头也不摇头,闭目许久,“此事我已知晓,此番你且带亦歌随你前往。” 展飞白闻言一怔,立即明白了师父写信要他回来的意思。怕不是师父夜观天相知道天下大乱,故让他带亦歌前去破局?他知道师父除却一身高强的武艺,尚精通奇门遁甲;而他天资有限,只把师父的武艺学了个四五成。单是这四五成,就已让他在锦衣卫颇为出众了,若学得十成十,也必独霸天下。他自己天份不高,也从来不存那些念想,安于天命。师父对他这一点很是满意,所以素日对他也是疼爱有加。 展飞白对于亦歌此人非常陌生,连名子都是第一次听说。十年前拜别师父时,观中尚无此人;莫不是师父新收了弟子?正自疑惑,玉道子唤过清玄问道:“亦歌何在?” 清玄打了个揖回道:“回师父,昨夜大师伯带亦歌出去,尚未回归。” 展飞白心里吃了一惊,玉道子尚有一同门师兄,名唤玉玑子。两人虽是同门师兄,却一个人修的是奇门遁甲,一个人修的是蛊毒。两人年轻时互不服气,不常走动,临到古稀之年才慢慢有所好转。今见亦歌既修在师父门下,却又跟随大师伯出行,莫不是两门兼修?思及此处,虽未见到亦歌本尊,在心里已经对亦歌刮目相看了。 玉道子回头对展飞白道:“亦歌最多一个时辰之内回还,徒儿洗把脸,且随清玄用些斋饭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