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十四拳，拳拳不离面门，身上雪白的长衫溃散，鼻青脸肿，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许素眯着一双满是淤青，高高肿起的淤黑眼眶，连骂娘的心情都没了。
念师被同境武者近身，相当于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第一拳的时候属实没想到，这个瘦黑少年下手这么重，许素恼羞成怒，破口大骂，结果越骂少年打的越兴奋，拳拳到肉，把自己肚子里的脏话生生的又给打了回去。
“你小子……嘶……下手……哎哟……这么狠……嘶……小道士你轻点！”
陈景陆憋着笑，趁着月色，给面目全非的许素抹完药，又看看一旁躺着，刚缓过来劲儿的元良，心里感叹，这俩货下手一个比一个脏，脸都不要了。
元良黑着个脸，躺在地上刚回过气，闻言毫不客气的破口大骂：“许素你个王八蛋，四境个屁嘞，谁他娘四境打架用撩阴腿的？”
脑袋肿成猪头的许素闻言，吭哧吭哧开始笑，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伤，又捂着脸开始怪叫。
陈景陆抹完药，坐在一旁自顾自的调息，心里盘算着，两个人再骂一会，天都该亮了。
寅不通光，天地仍是一片昏暗，夜空朦胧一片，缺月偏西，官道上此时已经陆续的有早起的商人匆匆赶路。
元良坐起来靠着身后的石块，看一眼天边闪烁的星子征征出神。
许素躺在地上，暼一眼少年，开口问道：“气消了？”
元良闻言，将双手放在脑后枕着，回道：“这笔账以后还要跟镇魂司算，”
瞟一眼相貌凄残的男人，眨眨眼，咧嘴一笑，露出一嘴的白牙，“其实，跟你问拳，纯粹的就是看你不爽。”
许素顿时火冒三丈，一下子坐起来，骂骂咧咧道：“来来来，兔崽子，再来打过！”
陈景陆在一旁撇撇嘴，翻个白眼。
元良懒得搭理，看着因疼痛捂着脸倒吸冷气的男子，突然问道：“春州客栈是不是你？”
许素揉着肿胀的脸颊，闷声回道：“不是我，另有其人，只是好意提醒你们。”
“那我们是什么时候被人盯上的？”元良又问。
许素一指陈景陆，“这小子去镇魂司归还腰牌的时候被盯上的。”
元良点点头，转念又一想，沉吟道：“不对，城门口的时候就有人跟踪我们。”
“那也是我们的人。”许素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继续说道“长溪村我们有条暗线盯着，不只是长溪村。
目前据我们掌握的证据，南玄大大小小十几个村落都是如此，数千人被抽取了神魂和精血，我们一直没有动手，是想看看镇魂司和妖族到底有什么阴谋。”
男子苦笑：“只是没想到会被你师姐一剑给破坏了。”
“你们是谁？”元良有些奇怪，听起来像是一个组织。
许素眼神突然有些落寞，深深的叹一口气，这才解释道：“我们是镇魂司。”
陈景陆在一旁听的认真，不由的插嘴道：“两个镇魂司？”
“一个。”许素看一眼小道士，解释道：“镇魂司最早归属太玄院，主要是负责监视念渊，对抗天魔。
后来念渊稳定，天魔也被封印，镇魂司就开始沉寂，由于太玄院每年在镇魂司投入巨量的资源，有些无力承担，便将镇魂司的控制权交还给了各州。
也就从那时起，镇魂司便沦为了各国的私人机构，前期因为太玄院的大量资源，镇魂司培养了无数高手，各州国用起来也得心应手，皆大欢喜。”
“那你们呢？”元良插嘴问道。
许素凄然一笑，轻声道：“我们？我们只是一群不愿意同流合污的人罢了。
十几年前，南玄和上云州的战争，镇魂司随着大将军南征北战，死伤惨重，最终落了个通敌之嫌，冯季同被杀，大将军被贬，南玄的镇魂司从上到下人员均被替换。
如今的镇魂司，已经不同往日，我们这群人只能一个个的离开，追随大将军，躲在暗处。
生在南玄，不愿眼睁睁的看着，总要为南玄做点什么。”
说罢，看着两个少年沉默不语，许素微微一笑，伸手拍拍两人肩膀，催促道：“好了，天马上要亮，一会官道上的人就开始多了，我们不能同时回去，你们先走。”
元良看着面前的男人，心情有些触动，这一群人仅仅是想为南玄做点什么，却依旧沦为权利的棋子，只能隐姓埋名，躲在暗处。
陈景陆抿着嘴，胸口有些沉闷，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个少年神色肃穆，不约而同的抬手作揖，深深行礼。
而后，转身离去。
许素看着少年渐渐离去的背影，心情莫名的有些开心，咧嘴一笑，
“嘶”
还是疼，一只手捂着脸，没好气道：“出来吧，走远了，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白裙的俏丽女子出现在不远处的禾堆上，大大咧咧的坐着，两条腿乱弹，捂着嘴憋笑，双眸如弯月。
“杏儿你够了啊，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说是考验两个人的耐心。”许素埋怨道。
春风楼的杏儿姑娘，强忍住不再笑，双手一撑，从禾堆上跳下，走到许素面前，伸出白嫩手指，轻轻在男人脸上一戳。
许素疼的龇牙咧嘴，一把打掉女子的手，嚷嚷道：“别闹，说正事。”
看到杏儿姑娘开始眼神游离，面部表情极为精彩，一会皱眉，一会沮丧。
赶紧伸手在女子面前晃晃，出声道：“杏儿！”
女子一愣，回过神来，“啊，你说什么？”
许素已经习惯了杏儿这副样子，赶紧挑重点的说，“营阴城我最近不能露面，吴家你多留意一下，元良他们什么时候走我不知道，但是你要看好蔺燕，别再让这个姑奶奶捅什么篓子了！”
杏儿姑娘答应的极其痛快，笑魇如花，连连点头，“好，交给我了！”
“那我走了！”
女子眼神又开始游离，微笑，诧异，愤怒，然后突然清醒。
左右看看，喃喃自语：“天亮了！” 骤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