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师公，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青衣修者陪着笑，在另一名红衣修者面前微微躬身，不敢正视。

刚才在众考生面前，青衣修者还一副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样，现在面对红衣修者，却成了这副恭恭敬敬谦卑有礼的模样，如果考生们看到，一定会大跌眼镜。

“怎么了，老夫可是出题者之一，不能亲自来看看考生们笔试怎么样吗？”

那名红衣修者身材魁梧，满脸胡须，眼如铜铃，声如洪钟，看上去就像个暴躁的将军，一点没有修者该有的，仙风道骨的模样。他大咧咧坐在中堂中央的太师椅上，仿佛是此地的主人，浑然没将站在他面前的青衣修者放在眼里。

“可以是可以……不过，何烦太师公亲自前来？要留意的话，只管吩咐徒孙一声便是了。”青衣修者小声回应。

“左逢源啊，你这娃懂个屁。”被尊称为太师公的红衣修者瞥了他一眼，“老夫问你，第十题答案，你可知晓？”

“……徒孙不知。”被称作左逢源的青衣修者迟疑了一下，无奈回答。

“既然你不知正确答案，如何替老夫判断哪些考生答得好？”太师公瞪大眼睛。

“是徒孙僭越了。”左逢源擦了擦腮边的冷汗，头又低下去了一些。

“所以，老夫来了。”太师公突然笑起来，一脸得意，“为了避免引起旁人过分关注，老夫特意换了巧断境的红衣。怎样，考虑得够周到吧？”

左逢源一边点头称是，一边腹诽。在他看来，这位比自己高数辈的大人物来察看这小小的学徒考核，本身就给了他巨大的压力，就算太师公不穿相应境界的修道服，特意换了比较低级的巧断境修道服，给他的压力也只是小了一点点而已。

又聊了几句，左逢源忍不住问道：

“太师公，徒孙实在好奇，这第十题的答案，究竟如何？为何前九题给徒孙发放了答案，独独这第十题却是空白？”

“你问为什么？”太师公提高声音，“因为老夫也不知！”

“呃，第十题莫非不是太师公所出……”

“确是老夫所出，但老夫确实不知！”

“这……”左逢源傻眼。

“别说老夫，这东洲，怕是没几个人知道。”太师公一拍太师椅扶手，面有怒气，“如今丹鼎派日渐式微，大多数修者都钻研符篆和炼器去了。老夫把东洲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找了一遍，没一个人能与老夫探讨此题！此题的答案，怕是穷尽此生都难窥一鳞半爪了。”

逢源思索了几秒，又问道：

“既然东洲有名的修者都无法回答此题，太师公为何要为难区区考生？”

“这你就不懂了，逢源。”太师公捻了捻蓬松的胡子，脸上再次浮现出得意之色，“既然高境界修炼者都无法回答此题，只能说明当今的修者路钻进了死胡同里，我等皆被祖宗传下的炼丹理论所束缚。而未曾接触过炼丹术的凡人，反而思维开阔，更容易跳出桎梏，提出各种奇思妙想。”

“前段时间，老夫从一个凡人口中得到启发，为此题构思出一个绝妙的答案。这次出题，就是想再发现一些奇思妙想，完善此答案。”

“烦请太师公为徒孙解惑。”左逢源头稍微抬高了一些，眼中透露出几分好奇。

太师公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

“水银文火焙之得三仙丹，三仙丹武火灼之复得水银，前后水银之重不变，而三仙丹独重于二者，为何？”

“逢源，你我皆为丹鼎派修士，应知道水银乃真液与离宫之气历经千年结成。而八卦之中，离宫属火，其气为火精。故水银可吸入火精，亦可吐出火精。文火之时，水银吸入火精，化作三仙丹，因而增重；武火之时，水银飞飏升腾，火精溢出，重归天地，故冷凝后复归原重。”

左逢源听罢，马上拍手叫好：

“妙，妙啊！此番解答让徒孙茅塞顿开，醍醐灌顶！”

“茅塞顿开你个头。”没想到，太师公毫不客气，当头一盘冷水浇了下来。

“呃……太师公何出此言？”左逢源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拍马屁反而拍到蹄子上，一脸懵逼。

“汝居然不能举一反三，当真让老夫失望。”太师公白了他一眼，“若火精之说为真，为何火焰灼烧草木，其灰烬重量比原来轻？为何火精不与草木相合而增重？消失的重量又去往何处？”

“呃……”左逢源傻眼。

“最重要的是，这解答，没有引起‘天人交感’！”太师公略显失望，“这就说明，这解答要么错误，要么缺失关键环节，得不到天地大道的认可。”

“的确。”左逢源也略显失落，“我都虚观已经百年未出现过天人交感了。这说明我派的丹鼎之道，进展甚微。”

“所以，老夫才来这里寻求灵感。”太师公不再看他，端起茶杯，用盖子拨开茶叶，呷了一口，“你且下去，待笔试完毕，将试卷拿来与老夫一看。”

“遵命。”左逢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倒退出中堂门口。

突然，四周开始刮风，天上的云仿佛旋涡般缓缓转动。左逢源一愣，马上回头看向太师公。太师公反应更加激烈，直接从太师椅上站起，几步迈出中堂，看向天空。

“太师公，天地灵气往甲组考室方向聚集，难道……”左逢源难以置信地喃喃。

“天人交感！”太师公脸上浮现喜色，“一定是某个考生的解答暗合大道，引发了天人交感。老夫得去看看究竟是谁！”

说罢，他大步往走廊尽头走去。左逢源紧跟在他身后，脸上既紧张又兴奋。

☆☆☆

薛华写到一半，感觉到周围有异样，不禁停下了笔。他抬头向四周张望，发现仿佛有股风在绕着他旋转。周围的空气越发压抑，仿佛在向他聚集，将他包裹其中。虽然左右被屏风挡住，但远处的挂画，白衣修者的修道服，窗外的树叶，都在不断地飘动，显然不是错觉。

停笔等了一会，那种压抑的感觉渐渐消失，包裹住他的无形气墙慢慢散开。他暂时抛开疑惑，再次提笔书写。然而刚写几个字，压抑的感觉再次降临，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加粘稠。他感觉书写越来越费劲，写一个字仿佛在陡坡上迈出一步那么吃力。

“不是错觉！”

薛华再次停下书写，惊疑不定地四周张望。到底是什么力量在阻止他答题？这力量是敌是友？如果他竭力答完，会发生什么事？当场暴毙吗？

“别停下！”

这时，一把洪亮的声音穿过考室，直接冲进薛华耳朵里，振聋发聩。他抬头向声音方向望去，发现一名满脸胡须的红衣修者正站在考室门外，铜铃那么大的眼睛紧紧盯住自己：

“继续答题，不要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