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那些送考的家属连大气都不敢出，默默走出人群，往山下走去。在场的人数一下子少了五分之一。

根据原本的“薛华”的知识，薛华知道那些绿色衣服的修者就是“学徒”，严格来说，他们只是给修者打下手的人，或者说是修者的徒弟，还不算正式的修者，但毕竟已经一只脚迈入修者路的门槛。而那名青衣修者，则是“观想境”的修者，已经是正是踏上修者路的人。按照民间传说，这名青衣修者已经可以呼风唤雨，腾云驾雾。

但是，任薛华怎么看，都只觉得那青衣修者是个精神比较好的中年人，没看出有什么神通来。他不禁对这个世界是否有超自然力量这点产生怀疑。

“请各位考生上前领取骨牌。此后凭牌参考，莫要遗失。”

青衣修者轻轻一挥手，数名身穿绿衣的学徒举着铜盘上前，盘中整整齐齐摆放着许多小牌子。考生们自觉排队，逐个上前从盘中领取自己的牌子。

几分钟后，薛华也领到了自己的牌子。他走到一旁仔细端详，发现这是一枚黄白色的骨质雕牌，正面刻着“都虚观甲组肆拾伍號”的字样，背面刻着“学徒招选，凭牌入考”的字样。

薛华郑重地将骨牌收进怀里，接着静静等待。一刻钟后，在场几百个考生都领完牌子。青衣修者再次开口：

“本次考核分为两场。第一场为笔试，主要考核炼药相关知识。第二场为炼药试，需要成功炼制指定的药物。通过笔试者，方能参与炼药试。考核次序按照甲乙丙丁的批次进行，现在，甲组考生入内接受笔试。”

于是，薛华和其他甲组的考生一起，在一名学徒的带领下走进都虚观大门。走过几条走廊，他们来到一个大厅。大厅内排了整整齐齐的一百张桌椅，互相之间用屏风隔开，桌上摆好了笔墨纸砚。

考生们自觉按照骨牌上的编号按顺序入座。很快，便有学徒上来宣布笔试的注意事项，然后分发试卷和答题纸。整个流程和薛华前世参加的考试大同小异。薛华产生了错觉，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高考的时候。

接到试卷，薛华习惯性浏览了一遍卷子。试卷只有一张，上面只有十道题，其中大部分题目是涉及炼药技术和专业术语，小部分才涉及药物知识，而且都是金石类的药物，没有动植物药物。

薛华对此并不意外，因为他早就知道，修炼界收取会炼药的学徒主要不是为了炼药，而是为了炼丹，看重的是学徒的操作能力，而不是药理知识。这也是他参加考核的底气所在，因为药理知识需要系统学习，而炼药的操作更看实践经验。他这个药房伙计虽然只具备一些零散的药理知识，但对如何动手炼药，如何操作各种炼药用具，却是烂熟于胸。

但是，第十题却让薛华乍看有些莫名其妙。因为第十题和炼药、药理均没有太大关系，更像是一道化学题。题目是这样的：

“水银文火焙之得三仙丹，三仙丹武火灼之复得水银，前后水银之重不变，而三仙丹独重于二者，为何？”

用薛华前世的话翻译就是：水银用低温加热会生成“三仙丹”这种物质，而“三仙丹”用高温加热又会变回水银，开始和结束的水银重量没有差别，但用水银制造的中间产物“三仙丹”却比水银的重量更大，为什么呢？

虽然薛华不懂这个世界的“三仙丹”是指什么，但作为一个化学专业生，他却很轻易就看懂了这道题。水银的成分是汞，低温加热会与空气中的氧气产生化学反应，生成氧化汞。而氧化汞在五百摄氏度以上会重新分解成氧气和汞。因为与氧结合，汞变成氧化汞后重量自然会增加。想必，“三仙丹”应该就是这个世界对氧化汞的称呼。

然而，怎么回答这道题，却让他犯了难。这道题原理上并不复杂，但他不能直接用前世的知识回答。这个东州各方面都和前世的夏国很像，科学水平远远达不到现代甚至近代的水平。如果他直接回答什么氧气，什么氧化汞，不光别人看不懂，还有可能被当成胡言乱语而扣分。到时候，他的学徒考核就悬了。

最佳的选择，就是用东洲对这个现象的主流解释来回答。可是，任凭薛华怎么在回忆里寻找，都无法找到关于“三仙丹”的任何认知，更别说什么主流解释。

想了一会，薛华依旧无法定夺如何回答这题。他想看看其他考生的反应，但左右都被屏风遮住。无奈之下，他决定用前世的考试经验应付：先把这个问题放一旁，把会做的题做完了，再来考虑这题。于是，他一边思考怎么回答其他问题，一边拿起墨锭开始在砚台上磨墨。

没多久，绿衣修者宣布笔试开始。薛华依照原本“薛华”的记忆，执笔蘸墨，在答题纸上书写答案。

“一，黄蜡如何提纯？”

“答曰：将蜡熔化作汁，以重绵滤去滓，以好酒于银石器内煮至蜡溶，数沸倾出，候酒冷，蜡自浮，取蜡称用。”

“二，斑蝥如何炮制？”

“答曰：取斑蝥与白糯米同炒，待糯米白转焦黄，则火候已到，斑蝥毒素尽去，可取之入药。”

“三，何为水飞法？”

“答曰：金石介壳破碎置于乳钵中与水共研成泥，加水混合静置，沉淀后倾去浊液，余下粗粒加水研磨，如是反复至颗粒极细为止。取前后倾出浊液混合静置一夜，倾去表层清水，余下沉淀，待风干成粉即可。”

……

凭着原本的“薛华”的炼药知识，薛华轻松地回答出了前面九道题。最后，第十题重新摆在他面前。

虽然之前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题上，但其实薛华心底一直在默默思索这题怎么回答。等剩下这最后一题时，他虽然依旧无法在原来“薛华”的知识中找到答案，却想通了许多事。

很显然，第十题和前面九题完全不同，已经脱离了“炼药”的范畴，涉及到“炼丹”的领域。所谓“炼丹术”，其实就是古代化学的萌芽。在薛华前世的夏国，炼丹术是道教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在原本的“薛华”的印象中，东洲的修炼界和前世的道教很像，也有炼丹术并不奇怪。

但是，一般人不可能了解炼丹术的知识，最多只能了解与炼丹术有部分共同之处的炼药技术。因此，都虚观招收学徒只是考核“炼药”，而不是考核“炼丹”。然而，第十题却显然超出了“炼药”的知识范围。借用前世的说法，这是一道“超纲题”。

薛华前世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和高等教育，自然明白超纲题存在的意义在于“拉分”——让知识面更广的考生拿到更多的分，从众多考生中脱颖而出。

因此，薛华心中有了一个猜想——有可能，考官并没指望有人能答对这题。但是如果某人答出个大概，就证明这人有炼丹术的天分，他就会在考官眼中大大加分！

是的，没有必要“答对”，只要答个大概，证明自己有“炼丹术的天分”，就足够了！

于是，薛华收敛心神，开始提笔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