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幽香肆逸的婚房内,鲜红般的丝绸纵横缭绕,而在上等木制的床榻之上,却是躺着某个昏迷不醒的小家伙。
“这些年里面,老婆子明察暗找,几乎寻遍整个青炎王朝,方才好不容易物色到至关重要的一味‘药引子’…”
“今日,总算是能够如愿以偿……”
不远处,只见身着一袭麻袍的佝偻人影,正目不转睛地打量起,对于其接下来而言,可谓无比重要的一味“药引子”,目光流转之间,隐约夹杂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期待、激动。
此时,当屹立于鬼妪身后不过数尺距离的赵语嫣见状,其精致且又不失艳丽的玉颜之上,早已不禁悄然面露万分愧疚的神色。
忽然间,还不等鬼妪犹如黑鸦般,甚是难以悦耳的话音,彻底落下之际,一双隐隐蕴藏着几分不解与疑惑的眼眸,竟是略微有些艰难地,再一次,缓缓睁开。
“语…嫣……”
少年一边强忍着,几乎逐渐传遍自身四肢百骸间的虚弱之感,一边依旧不忘心心念念地,无力轻言道,甚至,哪怕就连满是充斥着疑惑的眸光内,也始终饱含万千缕难以轻易抹灭的情愫。
“桀桀…桀……”这时,还不待其自身的言语之音徐徐落下,云奕辰便是第一时间下意识地察觉到,数量起码多达几百上千只,且通体呈暗铜色泽的幼小甲虫,正将少年的躯体完全包围殆尽,甚是惊悚。
“啧啧啧,明明已然身中‘绝元散’,这种连绝大多数玄武之境级别的修士,一旦遭逢,也不得不暂且选择退避三舍的致命剧毒…”
“未曾想到,你一个方才仅仅勉强触及玄武之境的小儿,却依然能够侥幸醒过来…”
“这一点,倒是多少有些出乎老婆子的预料。”
“只不过,即便就算是醒过来又何妨,终究…也还是难逃一劫!”
半丈之外,鬼妪佝偻着身影,一对略微透出许些阴冷的瞳孔间,似是禁不住掠过几分嘲讽的意味。
“你…是什么人?又怎么会出现于赵氏家族之中?”
幽香弥漫的婚房之内,灯火摇曳,而此时,云奕辰的双眼,却是紧紧地注视着,一道距离自身仅有半丈远近的佝偻身形,清澈而又夹杂几缕虚弱的眸光间,显得无比忌惮不已。
“自行介绍一下,地阴山,莫岚儿!”
“当然,你也可以称呼老婆子,‘鬼妪’……”
莫岚儿,或者说,鬼妪,犹如望着将死之人般,与云奕辰相视一眼,幽兰的冰冷瞳孔间,隐约露出两三缕如愿得逞的神色。
“鬼…妪?”
“莫非……”
顷刻,伴随着,自称“鬼妪”莫岚儿的言语之音,再一次徐徐传彻而起,云奕辰先是略微迟疑数息的功夫,旋即,猛地意识到什么,内心深处,不禁感到万分惊慌失措,难以再保持往日般的冷静、睿智。
据说,十数载之前的时候,青炎王朝曾流传着一则传闻,几位来历不明的,且疑似地武境级别的强者,因自身所修习的功法武学的缘故,不惜接连肆意屠戮两三座城池里面的千千万万条无辜性命,以图能够满足功法武学的需求,进而,促使自身的修炼速度大幅度提升。
但,由于,这几个家伙的行径可谓是天怒人怨、惨绝世间,最终,引得青炎王朝的前任霸主,也就是萧天歌的父王,萧九江,不得不亲自动手,率领数位地武之境的强者,与对方大战几天几夜,试图将一行恶徒等强行缉拿,又或者,正法。
奈何,曾经威震整个青炎王朝大地的前一代霸主萧九江,早已不复昔日的巅峰,再加上,倾尽全力之下,还不小心触动体内遗留的旧疾。
要不然的话,以这位堂堂青炎王朝前任霸主,几乎登临地武境七重初期,又有着数位强者协助的情况下,也不会与一行恶徒等纠缠几天几夜,而且,终究还是没能彻底抓住对方,依**罪。
只不过,虽说青炎前霸主萧九江未能如愿,将残害几座城池之内的千千万万条无辜性命的穷凶极恶之徒,缉拿,论罪,却也于众目睽睽之下,联手诸位青炎王朝的地武境强者,令对方损伤惨重,短时间里面,再难以兴风作浪。
霎时,紧随自称“鬼妪”二字的佝偻身影的轻语之音,响彻而出,云奕辰便是鬼使神差般地,不由得猛然回想起什么,神色骤变。
云奕辰记得不错的话,传闻之中,当青炎前霸主萧九江等诸位王朝强者与一行来历不明的穷凶极恶之徒间的战斗,彻底落下帷幕过后,其还曾派遣小部分心腹修士,沿着对方无意留下来的许些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终是探查到几人的真正身份,以及,背后的隐藏势力,一尊丝毫不亚于青炎王朝的庞然大物——地阴山!
由此可见,这个莫明出现于龙山城赵氏家族之中,且来路不得而知的老东西,说不准,便是十数年前的传闻里面,遭到青炎前霸主萧九江追缉的几大穷凶恶徒之一。
谁能够想到,一尊足以堪称俗世无双的疑似地武之境的强者,竟会躲到座落于青炎王朝管辖范畴内的边境僻远地界的龙山城里面。
“云家小儿,临死之前,可还有什么遗言吗?”
鬼妪不紧不慢地吞吐道,言简意赅的轻语间,却是仿佛掌管生与死的神明一般,宣判着,少年的命运…
“呵…小子倒是有许些想不通的地方,临死前,不知道鬼妪阁下能否解惑一二。”
云奕辰先是无比艰难地,双手强撑着床榻之上,勉强坐起身来,随即,一对隐约透出几分无法掩藏的虚弱与清澈的眸光,缓缓落到,鬼妪莫岚儿的佝偻身形矗立的方位,简短的言语间,并未因对方乃是地位境级别的强者,而显露哪怕半分胆怯。
“说吧…”闻言,鬼妪倒是毫不犹豫地轻点颔首,也算是满足云家小儿临死之前的小小“遗愿”。
“如果说,小子猜得没错的话,鬼妪阁下,多半便是十数载前,曾接连屠戮北洛、流离、还有玉凉三大城池的罪魁元凶…”
“后来,又遭到上一任青炎王朝之主,与几大地武境强者,亲自追缉的……”
“数位来历不明的…穷凶恶徒之一吧。”云奕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鬼妪莫岚儿的佝偻身形站立之处,一张略微带着稚嫩与坚毅的链接上,竟是不禁露出几分淡然而又运筹帷幄的姿态。
“云家小儿,不得不承认,老婆子已经逐渐有些欣赏你了……”
“当一个修士面临着生死考验之际,却依旧还能很快便冷静下来,未曾自乱阵脚,可谓是难能不易。”鬼妪不假思索地说着,言语之间,并没有刻意否定云奕辰的猜测,也就是说,前者几乎相当于默认了……
自己,就是十数年前,将整个青炎王朝搅得沸沸扬扬的穷凶恶徒之一。
一旁,闻得云奕辰的猜测,再加之,鬼妪莫岚儿面露而出的申请,赵语嫣的内心深处,则是不由自主地,深感震惊与骇然,且许久无法彻底缓过神来。
这一刻,饶以莫岚儿数十载而来的阅历,也是不得不承认,单论心性方面的话,即便就连许些活到几十上百岁的家伙,亦未必有资格与云奕辰相提并论。
毕竟,当面对着,一尊实力远远超过自身的强者的时候,可并不是任何人,皆仍旧可以做到,如同云奕辰般,冷静、淡然。
如果说,这位源自龙山城云氏家族的天之骄子,云奕辰,并未曾遭逢眼前的劫难的话,莫岚儿甚至能够预见,假以时日,整个青炎王朝内,必定会有着属于前者的一席之地……
可惜,无论云奕辰再怎么拥有着天骄之姿,也终究还是难逃一劫,更遑论什么假以时日了。
“既然,鬼妪阁下乃是地武之境级别的强者,又怎么还需要假借旁人,替自己行事?”
“以鬼妪阁下的实力,哪怕就算是青炎王朝之中的最强者,也不敢说稳操胜券,放眼整个龙山城内,更无人能够与鬼妪阁下匹敌……”
“这也是小子最想不通的地方。”闻得莫岚儿对于自身的评价,云奕辰仅仅淡然一笑,并未表现得太过于重视,随即,便是接着徐徐问道。
“十数年前…在跟萧家老爷子,也就是青炎王朝的上一任霸主,萧九江,动手的时候,老婆子一不留神之下,便是不幸身中对方的‘镇江金蛟’灵元,从而,致使体内的大多数经脉遭到封锁,变得紊乱不堪,再也无法继续正常运转元力。”
“虽说,与老婆子交战之际,这位青炎前任霸主已然跻身至地武境七重初期,但…要是没有‘镇江金蛟’灵元的话,老婆子也未必见得就会败阵……”
“毕竟…那‘镇江金蛟’不仅是货真价实的九等功法武学,可以修炼出来上三品之阶的非凡元力,而且,还拥有着大多数功法不曾具备的封印奇效。”
“正因此,眼下,老婆子充其量也就略比玄武境九重巅峰级别的修士,稍微强上几筹,暂时还无法完全恢复地武之境的巅峰实力。”
“而你,云家小儿,正是老婆子接下来能否冲破萧九江的‘镇江金蛟’灵元的封锁,重新再一次踏入地武之境的关键…‘药引子’……”
言罢,还不待云奕辰继续说些什么,鬼妪莫岚儿心念微动间,几百上千只,通体呈暗铜之色的虫影,便是爬到前者的身躯上,不断纷纷啃食起其体内的鲜血。
“不要…啊……”这个时候,当赵语嫣亲眼目睹,于灯火舞跃与摇曳的婚房之中,逐渐上演的画面,霎时间,一股说不清的强烈情愫,犹如潮汐般,猛地翻涌而出,不可收拾。
闻言,云奕辰略带几分稚嫩,且又不失坚毅的面颊之上,非但没有露出哪怕半分狰狞或畏惧的神色,反倒显得无比平静……
“幸好,今日之后,整个青炎王朝的龙山城内,将再无云家小儿,否则的话…以此子足以堪称世所罕见的修炼天赋,再加上,寻常修士无法轻易赶及的心性,一旦成长起来,必然又是一尊非凡的传奇人物……”
莫岚儿一边密切地关注着,云家小儿躯体之处的动静,一边忍不住呢喃起来,低语道,几番言语间,似是有些生怕对方有机会侥幸…遇风化龙,翱翔世间。
然则,就在云奕辰因四肢百骸间不断席卷而出的痛楚,再度逐渐失去意识,而鬼妪莫岚儿也几乎觉得,自己很快便能够如愿以偿的时候,数滴殷红的鲜血,悄然滑落到前者怀中的,一枚呈“云”形状的不规则玉牌之上。
随即,一阵耀眼的银白之色光芒,便是毫无预兆的凭空逸散而出,紧接着,竟将云奕辰已然被啃食得千疮百孔的躯体完全笼罩起来,令周遭的几百上千道虫影,无法再肆意饮血、吸髓。
“这…莫非是……”
“法则之力!”莫岚儿满脸难以置信地望着,自个近前,无故凭空浮现出来的银白光幕,眼神流转之间,明显饱含万分匪夷、惊疑。
需知晓,即使,哪怕就算是一般的普通法则,最起码也得触及超武之境层次,方才具备初步领悟的资格,更遑论,驾驭。
而眼前,这银白光幕之上隐约逸散而出的法则道蕴,显然远比一般的普通法则,还要难以领悟与驾驭,莫说绝大多数超武境级别的强者,甚至,便是连许些堪称圣境巨擘般的修士,亦无法轻易掌控。
没过多久,还不待莫岚儿彻底回过神来,耀眼的银白光幕便是渐渐消散开来,随之不见踪影的,还有着几乎奄奄一息的小家伙,云奕辰…
“千万载岁月过去…”
“那族的后裔之中,总算是出现一个有资格进入‘禁忌祖地’的小家伙,倒也不枉费老夫苦苦等候……”
“只是,这小子的肉身怎么会犹如千疮百孔般,几乎已然命悬一线。”
幽静的潭水之处,一道仙风道骨的缥缈身影,似是不经意间察觉到什么,旋即,禁不住面露几分思索的神色,欲言又止。
“而且,这小子体内的神圣血脉,还未曾完全觉醒…”
“否则的话,以其族无比霸道的至强血脉,也断然不至于落得…” “此般田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