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儒陈贤礼二度出山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时间,江陵的王侯公卿、豪族大户皆是暗中动作,期望能见老先生一面。只可惜老先生对此早有预料,躲在镇安侯府不出来。
如此一来,虽是挡住了大部分人,但还是有一小撮背景不俗的人,敲开了镇安侯府的大门,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这位退隐多年的古稀老儒。
有了这些人的到访,老先生办学的消息很快便人尽皆知了。
老先生也放出消息,届时他会设立大考,只要能通过考试者,便能来书院读书。
此消息一出,犹如巨石落水,激起千层浪。尤其是那些郁郁不得志的落寞书生,无人不欢欣鼓舞、跃跃欲试。
人们之所以如此疯狂,不仅仅是老先生的学问被当今陛下推崇,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位古稀老儒,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第八境修道者。
第八境,距离修道者的巅峰第九境飞升境,也只有一步之遥。
别说第八境,就是第五境的修道者,都足以叱咤人间、受人敬仰了。
五境尚且如此,更别说第八境了。
五境之后,每提升一个境界,修道者所掌握的力量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所看到的风景也是云泥之别。
五境之前,或许还有低境界修道者搏杀高境界修道者的例子,可五境之后,这种情况便很难发生。
除非你用层出不穷的法宝,硬生生堆死敌人。
可这种情况,无异于用钱砸死对手,难度系数更高。
至少对于普通修道者来说,便是如此。
至于那第九境,则如同镜里观花、水中捞月,望而不得、触之不及。
传说一旦踏入第九境,便能飞升仙界,可与日月争辉,可与天地同寿。
只是飞升仙境之后,是否真的寿与天齐,身在人间的凡人们,自然不得而知。可大道再怎么高不可攀,再怎么望之不及,人们依旧向往,依旧孜孜以求。
如今老先生再度出山,公开办学,试问谁不心动,谁不期翼?
所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
……
另一边,陈焕所查的那条线索,也有了进展。
疑似与张屠户女儿私定终生的那位男子,已经被韩江韩副将找到了踪迹。等陈焕赶到之时,那位男子已经被控制起来。
赶到现场后,韩副将大致介绍了此人的身份背景以及现今职业等。
此人姓张,是个落第书生。十六岁时远离家乡,来江陵赶考,希望能搏出个似锦前程,光耀门楣。
只可惜年年落榜,直至及冠,还是没能拼出个名堂。
不仅似锦的前程没有,家中所带的盘缠也是早早地花光,只能替人写写书信、对联什么的,勉强糊口。
陈焕第一眼见到这个落魄书生时,心中忍不住一紧。
此人骨瘦如柴,脸色蜡黄,一看就是长期挨饿所致。
这位姓张的书生,本是铁了心要离开江陵的,结果在听到陈贤礼老先生办学的消息后,便又留了下来。
只要有机会,他便要试一试。
虽然他腰包里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了,但他还是打算拼一把。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为接下来一段日子的花销绞尽脑汁时,一柄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饥肠辘辘的落寞书生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当场就被吓得瘫软在地。
“知道为什么找你吗?”陈焕坐在张姓书生对面,盯着眼前这位年龄比他还要大几岁的落寞书生。
“不知道。”张姓书生摇头,有些拘谨。
“叫什么名字?”陈焕继续问道。
“张生。”书生低头,用力握着拳头,似乎很是悲愤。
也难怪,谁愿意被人当作犯人来审?更何况还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
“知道我是谁吗?”陈焕又问道。
不停地给对方施加压力,自然不是为了显摆身份,而是为了从此人身上获得线索。之所以没有开门见山提及张屠户一家,就是因为此人也有嫌疑。
只要有嫌疑,便要当作嫌疑人来审。
张生没有说话,低着头,指甲嵌入手心,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我在问你话。”陈焕骤然提声。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你是谁啊?抓我做什么?都当我好欺负是吧?”果然,张生终于忍受不住,爆发了。
这一次,轮到陈焕沉默了。
他没有回话,只是看着眼前这位落寞书生。
“不就是仗着出身好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张生指着陈焕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四处飞溅,若不是忌惮屋外那个持刀汉子,他早就扑上去狠狠地教训这个毛头小子了。
尽管情绪有所失控,但他并未失掉理智。
要不然他早就大耳刮子扇了过去。
“城南张屠户一家你知道吗?”陈焕终于开口。
“你是什么人?”在陈焕提到“城南张屠户”之时,张生猛的怔住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跟张屠户的女儿很是情投意合。”陈焕回答道。
“我……”张生顿时语塞,泪水夺眶而出。
“可怜的素绢啊,你死的好惨啊……”或许是大致猜出了陈焕的目的,这位落寞书生,蓦地嚎啕大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伏地而跪,痛哭流涕道:“公子,您一定要给素绢一家主持公道啊,静夜司那帮妖人,百死难赎啊……”
陈焕微微叹气,将张生扶起。
“找你就是为了查清真相,待会儿韩师父会问你一些问题,烦请配合一下。”陈焕说道。
“配合,我一定配合,只要能给素绢一家报仇,就是叫我死都行。他们怕静夜司,我不怕。”此时此刻,这位落寞书生,意气风发,铁骨铮铮。
陈焕点了点头,退出屋子,递给韩副将一张纸条。韩副将接过纸条,将问题一一记在心中。
这里是张生租住的院子,院子虽是破了些,但租金便宜,好歹也算个容身之所。
韩副将进入屋子后,陈焕站在窗边,暗中观察。
其实也不算暗中观察,因为窗户纸已经完全被捅破,外面能清楚看到里面,里面同样能看到外面。
小半个时辰后,韩副将走出了屋子。
“韩师父,将张生带回监察院吧,监看起来就行,不用审讯。”陈焕说道。
韩副将虽是不解,但还是点点头,差人带走了张生。
张生也没反抗,正好这边房租到期,正愁没地方去呢。这下倒好,有人管吃管住了,还真是雪中送炭啊。
……
……
从张生口中,陈焕得知了另一个与此案相关的人。
此人是张屠户的邻居,与张屠户之女张素娟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张屠户一家出事,还是他报的官。
陈焕因为没有官职,无权调阅监察院卷宗。所以这位报案人,他是到现在才找到。
这位与张屠户女儿熟识的年轻人,姓刘,单名一个青字。
这刘青与张素娟虽是离得近,但并未近水楼台先得月,反倒给远道而来的外乡人张生捷足先得。
张素娟与那张生一见钟情,只是她家里人嫌弃张生是个身无分文的落魄书生,便一直没同意。
见家人同意无望,张素娟便狠下心来与张生私定了终生,想着一走了之,去江湖上闯荡。只是两人的江湖梦尚未开始,就被突如其来的屠刀砍碎。
天色渐晚,陈焕没有急着回府,而是跟韩副将去了刘青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