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虎啸平地起,威风纵横八百里。
这便是虎啸山。
但莫说是八百里,就算是放眼整个大虞疆土方圆百万里之内,那虎啸山的威名,也是极其煊赫。
虎啸山从建立之初到现在,历经数千年累积,成就了其无比深厚的底蕴,光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半步仙人,都不下二十人。其宗主王佐虎,更是到了准仙人的境界。
但别说是外人了,就算是那些入门时间近一点的弟子,都没有谁敢说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宗主。
有人说是他已经放下宗门事物,云游四方,也有人说,他其实早就已经飞升仙域,成了真仙。
但这种种猜测,也只是传言而已。
在虎啸山一座不起眼的杂院内,一名老者,穿着一身玄青色短褐,花白头发简单束起,和善的面容上,仅是有几道不太明显的皱纹。
此时的他,正拿着一把大扫帚,上上下下的在虎啸山的各个公共区域之内细细打扫,时不时的还拿起水瓢浇一浇花,有过往的熟识弟子,还能简单的寒暄一番。
这老者不知道在这虎啸山已经多久了,山中上上下下及千余名弟子可以说是都见过这老者,但他的姓名,却无人知晓。对于这些人来说,这老者只是一个负责搞清洁的无关紧要的人罢了,知不知道姓名,意义并不大。
“老头子!老头子!”这时,一个面如冠玉,皮肤白净,身着一身青色长袍,颇有几分俊朗的年轻人风尘仆仆的朝着老者跑了过来。
正拿着一柄小铲子给一株不知名但很好看的小野花翻土的老者一听这声音,便直起身来,朝着那声音的源头看去,随即咧嘴一笑,“君兰,好久不见啊。”
名为君兰的年轻人跑到王佐虎身前,拍了拍王佐虎的肩膀,豪爽一笑,“是啊,这不闭关了半年嘛,这刚刚一出关,我就来看你了,你说我是不是有情有义!”
老者微笑点头,“这闭关了半年,想来你也一定是有所获了吧,说说看,怎么样了?”
君兰得意一笑,微微昂首,“不怕实话告诉你,你哥哥我呀,已经到了冲阙境孕神阶段了,再往前那么一小丢丢,可就是育神境的大修士了!”
说着,兰君捏着木质和食指,中间是一段细小的空隙。
老者满意点头,对于兰君一幅骄傲自满的样子没有什么看不惯,倒是有颇几分欣赏,“你可了不得了,门中一些来了三四十年的,才勉勉强强到冲阙境前期,你这才入门不到六年,就已经到冲阙境了,大有可为!”
说着,老者朝着兰君竖起了大拇指。
兰君虽说有些骄傲自满的样子,但是被老者这么一夸,却有些不好意思了。
为了缓解尴尬,他拍了拍自己身侧的方寸玉,神秘兮兮的对老者说道:“你知道我这里面有啥吗?”
老者摇了摇头。
兰君很是谨慎的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才一把拉住老者的手,带着他来到了一颗几人环抱的大树后面。
任由着兰君拖住自己到了树后,老者才开口问道,“干什么?这么神秘兮兮的。”
兰君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腰间的方寸玉,一道白光散出,兰君凭空一捏,一个葫芦便出现在了手中。
“这是……”老者疑惑的看着兰君手中的东西,疑惑的问道。
兰君将葫芦交给老者,小声说道:“你打开看看。”
老者忽然眼前一亮,啵儿一声就将葫芦嘴取了下来,顿时一股扑鼻酒香便四溢而出。
老者将葫芦嘴放到鼻前,眯起眼用力一吸,一脸幸福的神色,半晌,老者才缓缓睁开眼睛,还在不住的回味着这沁人心脾的香气,一脸兴奋的看着兰君,“将军醉!”
“嘘!”兰君连忙坐了个噤声的手势,“可不能让别人听见了,这玩意儿是我好不容易才带进来的,你要喝,就藏着喝。”
龙虎山禁酒,若是被发现私藏或者是饮酒,一经发现,就要扣去一年的月钱,不论身份高低,一视同仁。虽说钱财对于修行者来说是身外之物,但想要在山中购买一些其他的东西,还必须要这些身外之物才行,否则,那就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了。
老者猛地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的方寸玉,将酒葫芦藏了进去。
随后便看着一脸傻笑的兰君,缓缓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说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兰君搓了搓手,讪讪一笑,“老头,你是不是跟执事殿长老关系好得很?”
“为什么这么问?”
兰君抿了抿嘴唇,思索了一番,“我十四岁的时候,就被带上了虎啸山,这些年我一直都没下过山,其实……嘿嘿,我想下山去看看。”
老者看着兰君,疑惑的说道:“下山干什么?这山上你想要什么都有。”
“可是……这山上没有亲人呐……”此话一出,兰君便有些黯然神伤,眼帘低垂了几分。
“想家啦?”老者微微一笑,看着兰君问道。
兰君勉强一笑,“早就没有家了,我只是想下山探亲。”
老者点了点头,“知道了,待会儿我就提点东西,去跟那执事殿的长老聊聊,让他准你一个月,怎么样?”
兰君大喜过望,连忙点头,“够了够了!谢谢老头!等回来以后,我再给你弄一些将军醉,不!佳人醉!”
“哧溜!”老者吸了吸口水,咧嘴一笑,“好好好,说好了,一壶佳人醉!”
兰君立马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我言而有信。”
看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兰君又说道:“那就不打扰你了,有时间我来找你下棋!”
“好,一定要来啊。”
兰君应了下来,便神情激动的跑开。
老者走出树后,看着兰君的背影,微微一笑,砸了咂嘴道:“看来这不允许饮酒的门规,应该改改了。”
说着,老者又准备转身拿起身旁的大扫帚,可老者怀中一物,传来一阵微微的震动。
老者掏出怀中之物,是一枚质地温润,在光线之下还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玉佩,老者看了看玉佩,眯着眼睛,但神色未改,自忖道:“这帮小子,尽给我惹麻烦!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要来给你们擦屁股!”
说罢,老者收起了玉佩,随即走到刚刚的大树后面,手腕一翻,树干上便出现一个齐人高的椭圆形,椭圆之内如水一般泛起阵阵细微的涟漪。
老者缓缓走进其中,随着老者的身形没入,那椭圆也在一瞬间消失。
……
城隍庙外的广场上,虎啸山的众人还在和卿禾竺僵持不下。
与其说是僵持不下,倒不如说是卿禾竺对于虎啸山一众的强势碾压。
卿禾竺搬了一把椅子坐下,看着前方一众神色凌然的虎啸山众人,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那老贼怎么还没来,都等得不耐烦了。”
虎啸山的众人,听到卿禾竺口出狂言,口口声声称宗主为老贼,心里一瞬间有成千上万只的某种动物呼啸而过,但也只是能再心里,肯定是不敢骂出来的。
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对于这些修仙者来说,不是不知道,刚刚已经吃了那么大的亏了,还来跟他硬碰硬,那不是自己找块铁板往上踢么?
又等了一会儿,卿禾竺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那老贼不来,我就亲自上山了。”
虎啸山的众人顿时脸色阴沉,他们倒不是真的怕这老乞丐让虎啸山在江湖上除名,而是以这老乞丐的能力,上山去以后定会好好折腾一番,这出来收个徒还惹下了这般麻烦,回去指不定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可就在这时,卿禾竺的眼神瞟到了一个身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这老贼,还来得真及时。”
“哎呀呀呀!我来晚了!来晚了!”这时,安静的连风声都没有的城隍庙广场上,一道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众人看去,只见一名身着玄青色短褐的老者拨开人群朝着卿禾竺走了过来。
虎啸山的弟子一见这人,都大为震惊。
“这不是门中那扫地的老头吗?他怎么来了?”
“他来干什么?要是惹到了那人,怕不是一剑把他脑袋给削了去!”
“门里是怎么回事,至少要派一个半步仙人过来吧!”
虎啸山年轻一辈的弟子,议论纷纷,只有站在前方的几名老者,噤若寒蝉。
这时,就有一名年轻弟子冒着被卿禾竺一剑砍掉脑袋的风险站了出来,朝那老叟喊道:“老头!你快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面对着这名弟子的善意提醒,那老叟也只是淡然一笑,“无妨无妨,是宗主让我来跟他谈谈的,你们大可放心。”
那弟子一听是宗主排老叟来的,也就无话可说,乖乖站了回去。
只见那老叟缓步走到了卿禾竺面前,和善一笑,轻轻拍了拍腰间的方寸玉,一只酒壶便飞了出来。“要不要尝尝?正宗的将军醉,这酒,可是跟你有些渊源呐!”
卿禾竺拿过酒葫芦,打开盖子闻了闻,随后咕咚咕咚猛灌了两口,又擦了擦嘴,将盖子盖上,还给了老者,问道:“什么渊源?”
老者摇了摇酒壶,说道:“这酒啊,是一个名叫白兰君的年轻人送我的,你不是新收了个徒弟?也姓白?”
卿禾竺不置可否的一笑,又随即坐了下来,“少跟我套近乎,你门下的这些毛头小子坏得很,跟我没大没小的,还拿剑指着我,你说怎么办吧。”
老叟讪讪一笑,“我这不是来赔罪来了嘛。”
“王老头啊王老头,你他妈就是不会管教弟子,要是放在我古剑冢,谁敢在宗主面前大呼小叫的,还直呼为‘老头’怕不是境界都给你打落两阶!”卿禾竺的话语里满是不屑的意味。
老叟嘿嘿一笑,“我虎啸山,自然是没法和古剑冢比的。”
卿禾竺也不跟老者客套什么,直截了当的说道:“说吧,怎么赔罪!”
老者看了看站在不远处那一群不明所以的虎啸山弟子,凑近卿禾竺,说道:“得罪了你卿大仙人,这赔罪礼自然是少不了的。”
说罢,老者张开五指,平摊着手,一柄闪着白光的只有中指一般长的小剑便出现在了手中,“这柄梅花,算作我虎啸山的赔礼。”
卿禾竺看了看那小剑,又看了看老叟,笑道:“这么大方?这可是羽阶兵器。”
在修行界,所有的兵器都有一个阶级,分为宫商角徵羽,上还有并列文武二阶,不过那都是传说中的玩意儿了。虽说这兵器都有一个品阶,但只有是能入品的,就连最次的宫阶兵器,那都是价值连城。
老者直接将那柄小剑丢给了卿禾竺,没好气的骂道:“若是不大方一点,你他娘带着你古剑冢的人来,我虎啸山怕是连老祖宗的坟都要给我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