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日子,少年依旧在城中乞讨,不过从旁人的眼光看来,少年似乎已经没有之前的那般开朗,整日脸上阴云不散。
小腊梅跟着卿禾竺进了山,也已经有大半个月,自那以后,她便在没有下过山。
这日,陆鸣和往常一样,在城中的这巷子钻那巷子,在经过一个转角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黑影上。
那黑影没被撞动,倒是陆鸣被反弹的一个踉跄。
等他抬头看去,但见一个面如冠玉,皮肤白净,颇为俊朗的年轻男子。男子穿着一身青衣长袍,背负一柄长剑,风度翩翩。
那男子被陆鸣一头撞上,也没有生气,倒是微微一笑,本就俊朗的脸上更是多了一抹光彩。与陆明这个灰头土脸,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陆鸣从地上爬起来,轻道一声“对不起。”便绕过男子,准备走开。
可那男子却叫住了陆鸣。
“还有什么事吗?”陆鸣转过头,疑惑的看着这人,从面相看来,不像是因为自己撞了他一下就要给自己一顿教训的家伙,不过陆鸣还是知道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并没有因此对这人放松警惕。
毕竟能背着一柄长剑在这街上到处走,还不被官府查的人,一定都有什么强大的背景。
男子一笑,摇头道:“你放心,我不是找你麻烦的,我想要向你打听一个人。”
“向我打听人?”陆鸣疑惑,打听人为什么要向一个乞丐打听,向他这样的小乞丐,在这城中,可是谁也不认识。
“没错,我想打听一个乞丐。”男子开口说道。
陆鸣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男子,更加的警惕了起来。
男子见陆鸣不说话,便又说道:“她的名字叫白腊梅,你听说过吗?”
陆鸣思忖了一息,立马说道:“我不认识她。”说罢,便想转身走开。
可那男子却直接追了上来,手搭在陆鸣的肩膀上,“你在骗我?”
陆鸣转过身紧盯着男子,没好气的说道:“如果你想要找她麻烦,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她师父很厉害的!”
听完陆鸣这样一说,男子哈哈大笑,“原来你是误会我了,我不是来找她麻烦的,我是她哥哥,我叫白兰君,她有跟你说过吗?”
白兰君这个名字,陆鸣也只是偶尔听腊梅说过,在腊梅五岁的时候,一伙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不知道干什么的人,强行将他的哥哥白兰君带走,从此杳无音讯。
陆鸣看着眼前的男子,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在腊梅五岁的时候被人带走的哥哥!
“你……你说的是真的?腊梅说梦到她哥哥已经被那帮人杀死了,还喂了野狗,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陆鸣有些试探的说道,在经历过老乞丐那件事情以后,对于陌生人就更加警惕,只有在见识过了人心的丑恶之后,这些事情才会有所领悟。
“哈哈哈哈!”白兰君大笑,“你都说了是做梦了,而且你还说他有个厉害的师父了,我要是真想还她或者怎么的,叫她师傅教训我就好了。”
陆鸣还是没有说话。
“怎么样?如果你认识她的话,就带我去找她?说起来我这个做哥哥的真该死,把妹妹一个人放在这种地方,辛亏老天保佑……”说着,白兰君的眼神中,浮现了一丝愧疚神色。
但看到陆鸣无动于衷,白兰君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布袋,拉过陆鸣的手,放在了他手里。“这里面是五两银子,就当做你带路的报酬,怎么样?”
陆鸣看了看手里的钱袋,还是扔回给了白兰君,“我不知她在哪里,但是我下午还要去给她送钱去,到时候能见到她师父。”
“送钱?”白兰君疑惑的看着陆鸣。
陆鸣微微点头,说道:“腊梅在城中以乞讨为生,跟了她师父学剑,就没有收入了,我答应过她,要供她学剑的。”
看着眼前这个身形瘦弱的小乞丐,白兰君眼中有某种情绪在不停的闪动。
“你说,你供她学剑?”白兰君轻声问道。
“没错,这是我答应她的事情。”陆鸣答道。
“可是为什么你要……”白兰君看着陆鸣,欲言又止。
陆鸣想了想,还是回答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真的是不是她哥哥,但自从你走了以后,腊梅就过得很不好,我也只是小小的帮助了一下她而已。至于你问我为什么要供她学剑,这其中说来话长了,我也不想说。”
既然陆鸣不说,白兰君也没有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过面对着眼前的这个小乞丐,他还是非常的感激,明明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了,还要拿钱去给别人。在别人口中,这人大概就是个傻子吧。
不过他到底傻不傻,白兰君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个小乞丐,若是有朝一日得了一份什么机缘,说不定会有一番造化,因为眼前的这个小乞丐,给自己的感觉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同时,白兰君又有些同情陆鸣,在六年前,他也是这些小乞丐中的一员,跟现在的陆鸣一样,在城中的大小巷子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钻,只是为了讨生活而已。
“我明白了,那我们现在就去送钱去吧。”白兰君有些着急。而且还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不知道这么久没见过的妹妹,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现在还没到时候,下午。”说着,陆鸣就转身朝着巷子那头走去。
这一次白兰君没有上前阻拦,而是默默的跟在陆鸣的身后。
一路上,白兰君看到陆鸣和其他乞丐乞讨的方式很不一样,他碗里的钱,不是那种纯粹的不劳而获得来的。他会去挨家挨户的问,有没有需要自己帮忙做的,或是帮人到泔水,或是帮人搬东西,或是跑腿,或是帮着铁匠铺子拉风箱。在做完了这些之后,陆鸣才会上去讨要一两文钱,而被帮助的人,也很乐意拿出来。
白兰君看得兴起,上去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找一份事情做呢?”
陆鸣看着白兰君,大方一笑,“我是丐户,又没人肯教我手艺,身子又瘦又弱,像抬轿这种没啥技术含量的活,人家也不要我。”
“你这么小,会因为什么原因沦为丐户呢?是因为你的父母?”白兰君继续问道。
看着陆鸣忽然有些暗淡的神色,白兰君抿了抿嘴,隐约觉得可能有些说错话了。
而陆鸣,也没有回答,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终于到了下午时间,陆鸣摸了摸身上今天赚来的十几个铜板,给自己留了两三个,揣进兜里,其他的全部攥在手中。
“走吧,上山。”陆鸣简单的说了一句,便带着白兰君朝着后山走去。
等爬上了山崖,卿禾竺早已在此等候,看到陆鸣和白兰君走来,也不理会白兰君,咧着一口大黄牙,搓着手一脸贪婪的看着陆鸣攥着铜板的手说道:“来来来,让我看看这几天的收获。”
陆鸣伸出手,将十几个铜板给了卿禾竺,卿禾竺拿着铜板细细点了一番,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怎么只有十一个?”
和之前在巷子里问腊梅收钱的那几个泼皮表情一模一样。
“这几天只有这么多了。”陆鸣淡淡的说道。
“啧啧啧,看来你干啥啥不行,三天时间才这么点儿。”卿禾竺咂着嘴,一脸的失望。
站在陆鸣身后的白兰君看到卿禾竺一脸的贪婪神色,不由的站了出来,“你这人怎么这样!他已经很努力了!你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吗!”
随后又看向陆鸣,指着卿禾竺问:“他就是腊梅的师傅?有这样的师傅,腊梅怎么可能被教好!”
卿禾竺微微眯眼,看着白兰君,一边将十几个铜板揣进怀里,一边问道:“你是谁?”
“他是腊梅的哥哥,来找腊梅的。”陆鸣生怕白兰君和卿禾竺起了矛盾,连忙站出来解释,毕竟卿禾竺的手段他是见过的,连那些白胡子老头都打不过他,眼前这个一脸秀气的年轻人估计也没戏。
“哦!”卿禾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就是前几天送王佐虎那老贼酒的小子?嗯,他跟我说过。当时喝他酒的时候,他还说那酒跟我有莫大的渊源,看来,还真是。”
听到卿禾竺的话,白兰君立马呆在了原地,王佐虎?那不是虎啸山的宗主吗?自己什么时候送过他酒?那酒不是送给那扫地的老头子吗?难道……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卿禾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便想要确认一下。
卿禾竺嘿嘿一笑,摇头道:“所以说啊,王佐虎那老贼根本就不会教育弟子,连自己这个宗主都不认识,修炼修到他那个份儿上,可真丢人。”
白兰君顿时如雷轰顶,原来那扫地的老头,就是宗主,那个准仙人王佐虎!而自己还和他称兄道弟,甚至是让他叫自己哥,还不守门规给他送酒喝!
白兰君差点一个踉跄,好在陆鸣扶住了他。
卿禾竺淡然一笑,“你们虎啸山这些人啊,心境不稳,很难成大事啊,这就被吓着了?”
白兰君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默念了几遍《静心诀》才平复了下来。
“前辈说的是,晚辈心境不稳,还需磨砺。”在面对和宗主都能说上几句话的人,白兰君自然是不能像之前那样无礼,便赔罪道:“先前是晚辈无礼了,望前辈海涵。”
卿禾竺摆了摆手,“好说好说,你不是要见腊梅吗?我这就去带她出来。”
说罢,卿禾竺双脚一点地,身形拔地而起,踩着树颠朝山上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