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的宝贝初次亮相以后,陆鸣便再也没有打开过破布条了,终日背着一把木剑这条巷子钻那条巷子的乞讨。
当有打赏的人问起他背后背的是什么的时候,他总是故作神秘的说道:“宝贝。”
当然,打赏的人是不可能对他身后的“宝贝”动什么歪心思的,毕竟对于乞丐来说,一只天味坊的甜麻花,都能称之为宝贝。
天运城中,人员复杂,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人能说出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其中,就不乏有一些游手好闲之徒。
这些人不学无术,终日无所事事,也不愿放下面皮去乞讨,于是便做起了一些腌臜的营生。
比如说,抢钱。
当然,真正有钱的人他们是不敢抢的,普通人的钱,也是不敢抢的。
他们敢抢的,只有城中的乞丐。
相比乞丐来说,都是不劳而获,但这些抢钱的人,却不是这么认为,至少是费了自己的体力和武力,所以他们总觉得,自己的身份,要比城中的乞丐高上那么一截。
而城中的乞丐,见到这些人的时候,都是避之不及的。有时候实在是避不了了,也只有破财免灾,几天的努力也算是白费了。
不过这些人,也是最烦这些乞丐中的刺头,就比如说像陆鸣这种。
陆鸣不会给这些人钱,就算是不幸被这些人逮到,他也不会,陆鸣会把手中的铜板一股脑的全部吞到肚子里,然后再挨上一顿打。
按照他的说法,就是“宁愿把铜板拉到茅坑里,也不便宜了这群王八蛋。”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像陆鸣这般,不仅让自己的后庭吃不消,还要让自己的身体受罪。
唯独他,做这事的时候最狠。
大概是那群人抢来的钱够吃喝几日了,所以这半个月,陆鸣都没有见到这群人。
于是城中便有人猜测,这群人大概是被官府给抓起来了。
但只有陆鸣觉得,谁会提乞丐做主,吃饱了闲饭去抓这些人。
事实证明,陆鸣的只觉没错。
此刻乌泥巷中,这群泼皮大概是手头的“贡品”都用完了,便又聚集了起来。
天色已晚,乌泥巷的灯光十分的昏暗,所以也不知是哪个倒霉的家伙,正被一群泼皮围在了当中。
“麻溜的,把钱交出来,免得一顿打。”只听一个粗犷的声音呵斥道。
被围在一群人当中的倒霉家伙,只能看到两只明亮的大眼睛,乞求和惊恐的看着这群二流子,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个,蹲在墙角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胸前。
“不给是吧?看来你今天是讨打了!”那人又喊了一句,随即上前一把将那倒霉的家伙扯了过来,被扯的人身形不稳,一个趔趄便跌坐在了地上,胸前捂住的铜钱散落一地。围观的二流子当即哈哈大笑,像是看了一场颇为好笑的猴戏。
那二流子将地上的铜板捡了起来,数了数,“怎么只有五个?这么多天你只讨到了五个?真没出息!老子不高兴了,你还是得挨打!”
一声令下,几个二流子面带阴笑,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们想要这没出息的家伙知道,钱少了也是要挨打的。
那被围着的家伙,紧紧抱着膝盖,身体微微颤抖。恐惧至极。
一人上前,一把拎起那家伙,“啪”!重重一耳光打了下去。
被打的人一声闷哼,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呼吸急促。
“该我了!”又有一人准备上前,嘴角勾起一抹邪性的笑容,看着躺在地上那惊恐万分的倒霉蛋。
似乎今天在这里收到了钱,已经不能满足这些人,打人,给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一通教训,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只有这些人知道了其中的利害关系,那以后收钱,就再也不用这么麻烦。
“住手!”而就在这时,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从乌泥巷的那头传来,在巷中久久回荡。
一群人停下手,寻着声看去,只见巷子那头,站着一个个儿不高,且有些瘦弱的家伙,身后还背了一个长条状的东西。
在一群二流子都停下以后,那身影从缓缓走来,等靠近了才看清,正是陆鸣。
这群二流子一见陆鸣,都大笑了起来,“这不是刺儿头吗?怎么?今天想通了,想要来给哥儿几个送钱了?怕是后方难受得很吧!”
说完,几人又是一阵刺耳的奸笑。
躺在地上的那人认出了陆鸣,随即便用略带颤音的声音喊道:“陆鸣,快跑!”
原来刚刚那倒霉的家伙,正是小腊梅。
陆鸣循着声看去,在昏暗的灯光下,小腊梅的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脸上几道乌青的手指印。下手极重!
陆鸣生气不已,看着几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二流子,眼中并没有半点惧怕,倒是怒意,却是多了几分。
只见陆鸣缓缓将手伸到背后,取下了破布条缠绕着的木剑,缓缓将破布条取下,眼神凌厉的看着几个二流子。
看到陆鸣取下那柄木剑之后,几个二流子笑的前仰后合,“快……快看,那个傻子,以为自己是个剑客呢!”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真是笑死我了!”
陆鸣对于这群人的嘲讽,置若罔闻,眼神将几人扫过了一遍,随即提剑而上。
“哼!”为首的一人,看着朝自己冲来的陆鸣,冷哼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
话毕,只见陆鸣已经冲到了离为首的那人只有两步远的地方,一声爆喝,将就手中的木剑刺出。
只见那人微微一侧身,陆鸣就刺了个空,由于用力过猛,脚下不稳,往前一个踉跄。
嘭!那人一个鞭腿,重重的踢在了陆鸣的腹部,陆鸣就像一个麻袋一般,被踢飞出去,撞在了墙上,又反弹在了地上。
“咳咳咳!”陆鸣重重的咳嗽了几声,仿佛这一脚,将他五脏六腑都已经踢得位移了一般。
但他丝毫没有惧意,死死攥着手中的木剑,大口大口的喘气,盯着那人。
陆鸣艰难的从地上怕了起来,捂住自己被踢中的,正隐隐作痛的腹部。
腊梅看着陆鸣被打,心中还不是滋味儿,一不小心,眼泪花儿就滑落了下来,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祈求道:“陆鸣,你快走吧!”
听到了腊梅的声音,其中一人又是将腊梅一把拎起,重重的一耳光打了下去,“闭上你的臭嘴!”
陆鸣看着小腊梅被打,微微皱眉,但并不作理会,死死盯住那几个面带玩味笑意的二流子,平息了一阵子,紧紧咬住牙关,再一次冲了上去。
这一次,他将突刺换做劈砍,高高举起手中的木剑,朝着那人的脑袋劈了下去。
可还未等到他近身,那人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窜出,直接一把揪起了陆鸣的衣领,高高举起,随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噗~陆鸣吐出一口带着唾液的浊气,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肺都已经贴到了自己的后背,大张着嘴巴用力的吸气,但怎么努力,也没有进气,直到脸都被憋得发紫,才慢慢缓了过来。
一群人走到陆鸣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陆鸣,脸上都带着笑意。
“刺头?你的刺呢?拿出来我看看。”一人开口说道,随即,又是一把将陆鸣拎了起来。
即使现在陆鸣已经十二岁,可是长期的吃不饱饭加上营养不良,骨瘦如柴的陆鸣根本就没有多少斤两。看上去也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被揪住衣领拎在空中的陆鸣被勒得喘不上气,双脚乱蹬,一只手抓住卡着自己脖子的那只手,另一只手上的剑朝着那人的劈去。
陆鸣难受得闭上了眼睛,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劈到没有,尽管往下劈就是了。
他现在多么渴望自己手上的是一柄货真价实的剑啊!
“别把他弄死了,弄死了就不好玩了。”一人开口提醒道。
虽是提醒,但话语却如此狠毒,留陆鸣一条命,并不是他觉得杀了人良心有愧,也不是怕最后被官府抓去,竟然是弄死了陆鸣就没得玩了!
原来自己的性命只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吗?陆鸣的脑海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这么一个没来由的念头。
嘭!又一次,陆鸣被狠狠的扔出去撞到了墙上,摔倒了墙根,双手垂地,耷拉着脑袋。
这一次他再也爬不起来。不是不想爬起来,是没有力气。
“把他钱搜出来,我们走。”说罢,紧闭双眼的陆鸣只觉得一双大手在自己身上一阵乱摸,自己身上的几个铜板就被一扫而光。
最后,还重重的挨了几脚。他手中的木剑,也被人抢了过去。
“呵,剑客?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朝不保夕的玩意儿还想做剑客,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没有那个机会了,贱种!”那人恶狠狠的骂道,语气中带着对陆鸣无尽的嘲讽。
接着,便听到“咔吧”一声。
一串脚步渐行渐远,那群人乘兴而去。完全不管陆鸣的死活。
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靠近了陆鸣,随即他的身体被剧烈的摇晃,“陆鸣!醒醒!陆鸣!”
是小腊梅。
可现在陆鸣根本就不想睁开眼睛,他恨自己,恨自己出身卑微,也恨自己的软弱无能。
他多想自己是一名剑客。
腊梅不停的摇晃着陆鸣的身体,用近乎哀求和无助的语气祈求陆鸣睁开眼睛,她怕陆鸣就这样死了,那个此刻在她心中地位已经无限高的陆鸣,那个为自己勇敢站出来的陆鸣,若是死了,她该怎么办。
迷迷糊糊中,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沉重而坚定。
“喂,小子,起来!”
这声音好熟悉!陆鸣猛地睁开眼睛,先是看到了腊梅惊恐无助的眼神,又看到了腊梅身后站着的那个身形佝偻的老乞丐。
老乞丐脸上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用脚踢了踢那柄已经断裂的木剑,“挨了打就要死要活,还想当剑客?”
说罢,只见老乞丐猛地一跃,一脚踩在巷子边的墙上,回身又是一脚踩在另一堵墙上,身形随之拔高,跃到房顶之上,没了踪影。
陆鸣睁大眼睛,死死盯住老乞丐去的地方。
……
没过多时,老乞丐就回到乌泥巷中。
提着一袋子铜板儿从房上跃了下来。
将铜板扔到陆鸣的面前,老乞丐蹲**来,咧着一口黄牙笑看陆鸣,“小子,你的钱,我帮你找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