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林中静谧而幽深。奔波了一天心神剧耗,俩人走进林中没多久就有些支持不住了。赵星辰取出火石利落的生起了火,他从小就爱跟着父亲上山打猎,在山上过一夜不算什么难事。取出几团火赶了赶一块大岩板上的潮湿之气,这样也能驱走石缝中的毒虫,其实他走进这片树林时就发现了一个诡异的地方,林中没有鸟叫没有虫鸣,除了一颗颗挺拔的树,就连地上的草都比别处稀疏很多。
没有蚊虫的骚扰更好,两人实在太累了,躺在被烘烤的暖洋洋的石板上很快就相拥着沉沉地睡去。这一觉睡得很沉,赵星辰心知这荒郊野外需随时保持着警戒,可还是抵不过这一日身体与精神上的损耗太大,眼一闭就陷入了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惊醒过来,或许是刚刚遭逢家中的巨变,让他根本睡不踏实。睁开眼,怀里的赵清澄还在恬然安眠着,如玉的脸颊上憔悴的神色淡了不少,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嘴角还勾起一抹甜美的微笑。赵星辰安然地瞧了一会儿她的睡颜,把她搂的更紧了一些。夜色深沉,林间雾蒙蒙的漆黑一片,只有睡前被压成了暗火的火堆还透着些微火光。
果然有些古怪,赵星辰留意着四周心里暗暗地想着。以他的目力,即使在黑夜的丛林中也不会看不清稍远些的景物,在家中那块石板的记载中他已经知道了这片树林古怪的原因,摸了摸手边的剑,要穿过这片树林可能就指望它了。
忽然,赵星辰感觉到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窥视,那是一种从心底窜起来的凉意,像他那年与长空面对着一只游荡到村边的妖物时,那妖物深沉地盯着自己的感觉。赵星辰不动声色的巡视着,可见度太低,他找不到那东西的藏身之处。悄悄地握紧了手中的剑,索性眯起了眼睛假装睡着,浑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起来,随时防备着不知哪个方向的袭击。
与空气斗智斗勇了许久,绷起的肌肉都有些抽搐了,可是那东西的耐心很好,似乎并不急着对他们出手。赵星辰不由在心里一顿咒骂,要动手就赶快上来斗个痛快,这样紧张地防备着突然而来的袭击属实让人心累。他忽然假装打起了鼾,模仿着父亲午睡时的样子,长长短短的鼾声学得惟妙惟肖的,快要把怀里的赵清澄震醒了。赵清澄在睡梦中不满地撅起了小嘴,脸颊蹭了蹭他颈侧,埋的更深了些,小手还不满地拍了他一下。他的姑娘时时都是娴静的,从来没见过女孩这样娇憨的模样,赵星辰忽然不合时宜的恶劣性情发作,鼾声更响亮更欢快了,一声接一声打得飞起。
或许远处那东西也被赵星辰吵得受不了了,一团比林雾稍稍深一些颜色的影子逐渐靠近,如果它不动还真不好从黑蒙蒙的树林里发现它。赵星辰刚开始的一点恐惧感早就消失了,眯着眼扫到了一团影子缓缓飘了过来,可能是为自己想出这么一个绝妙的主意而激动,心里忍不住一阵莫名的兴奋。
赵清澄终于被吵醒了,刚“唔”了一声就被捂住了嘴,闻到熟悉的气息,被惊醒后的一阵慌张瞬间就被抚平了,蕙质兰心的姑娘马上就意识到了周围有情况发生,安静地伏在恋人怀里不再出声。听赵星辰的呼噜声打个不停,还越来越高亢,震得她趴在他胸前的脸颊都有些发麻。也不知道他在作什么古怪,好笑之余也偷偷眯着眼四处瞄着。
影子越来越近,逐渐能看清这团影子与常人身形大小相似,一大片阴沉沉的飘着也说不出是个什么形状。越过了火堆缓缓飘到了二人的身前,影子忽然向上隆起一团,就仿佛是一个人探出头来看一样。赵星辰差点没被这滑稽的一幕逗的笑出声来,再也装不下去了,将赵清澄轻轻往旁边一放,翻身而起手中古怪的长剑已举在身前。
黑影被惊了一下,乱晃成了一个被贴在锅边摊平的饼状,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个形状,赵星辰觉得饿了......
“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赵星辰喝问了一声,把赵清澄护在了身后。
一阵“孽、孽”的怪笑,那团黑影忽然又飘远了,半空中传来铁器摩擦着石板般的刺耳笑声,
“何人擅闯本尊的仙山福地?本尊是这灵山之主,福地之魔,尔等可尊称本尊福地魔。”
“......福地魔?”
赵星辰被这黑影难听的嗓音吵得耳朵一阵阵发木,刚要讯问,身前传来一阵古怪的气息涌动,他本能的抬起剑去挡,“簌”的一声,缠剑的布条散开,露出了青黑色的扭曲长剑。
“啊!”
半空传来一声惨叫,能感觉得到自称“福地魔”的黑影忽然急促地在一颗颗树木间来回飘来飘去,仿佛是受到了什么伤害一样。赵星辰心头一喜,这剑果然有用。
“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和那孽畜的灵力这么像!”
福地魔盘旋着、嚎叫着。又一股阴风袭来,赵星辰不慌不忙地持剑随意一挥。
“啊!!!”
又一声惨号,头顶上摇晃的阴影踵踵,福地魔又开始不停地翻滚。片刻后,现出了一个白衣中年人的身影,缓缓飘落在赵星辰二人身前,远远地警惕着他——和他手中的剑。
“你好啊,福地魔?”
如果对面这东西不张嘴,赵星辰还是可以自在地跟他打个招呼。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福地魔的形状变了,难听的声音却丝毫没有什么改善。
扣了下耳朵,赵星辰慢条斯理地说:“我觉得你更应该告诉我们,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你竟敢说本尊是东西?”
“难道不是吗?”
“本尊当然不是什么东西!”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福地魔也并没有在意,“本尊化身为灵,修炼一万四千多载,终成不灭魔身......”
“却还打不过我。”不耐烦听他明显的胡说八道,赵星辰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吹嘘。
“......” 福地魔憋屈的被噎了一下,不服气道:“若不是你手里的东西厉害,你这小儿怎会是本尊的敌手!” 赵星辰也不与他争辩,安抚地摸了摸赵清澄的头,好声对他说道:“我们只是过路之人,无意冒犯于你,很快就离开,可否行个方便?” 贪婪地看着赵星辰的剑,福地魔十分明显口不对心地说道:“自然可以,只要你把手里那把古怪的剑交于本尊,本尊保证你们安然离开此地。” 叹了口气,赵星辰无奈了。这福地魔飘忽不定的,他们有剑在手自保当是不成问题,可是要说追上这东西......虽然也有个办法,但他顾及着这林中的凶险,能不用则不用的好。现在这东西又生出了夺剑的心思,莫非之后要时时警惕着这飘来飘去的鬼玩意儿不成? “我说这位魔尊,此剑是我家传之物,怎能随便送人呢?夺人所好也有违礼数,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们互不侵扰岂不更好?” “大胆!小子竟敢欺骗本尊,再说一遍,交出你手里的剑,本尊就饶你们不死!” 赵星辰就知道是白费口舌,也不搭理他了。抬头望了望天色,已有一点余白从东方亮了起来,估计太阳就快升起来了,也许太阳升起来这种妖魔邪物害怕阳光就不骚扰他们了呢?赵星辰乐观得想着,小时候似乎听说过妖魔怕太阳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上前把火堆稍稍捅亮了一点,赵星辰一边摸出几个干粮在火上烤着,一边还要分出心神来注意贼心不死的福地魔,握着的剑也再不敢松开片刻。赵清澄经过了畏惧和惊慌之后也平静下来,她看出了那古怪的影子害怕赵星辰手里那把剑,那剑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也不问赵星辰是从哪里得来的。望了望四周,赵清澄小声对赵星辰说道: “这林子里好古怪,我看了许久却连一株草药都没见到,你看地上,一只虫子都没有,我觉得不是什么久留之处,要赶紧离开。” 赵星辰用剑指了指福地魔:“就算没有这些古怪我们也要赶紧离开,你没看见那一大团鬼东西还没走呢。” 成功的引来了一句难听的咆哮后,赵清澄揉了揉耳朵扯了赵星辰一把:“你别招惹他,我们最好今天就能穿过这片林子,以后再不回来了。他,对了,他不会一直追着我们吧?” 被赵清澄的话说得浑身一抖,想到以后都要面对这么一个东西,赵星辰有点牙疼了。 福地魔挂在树枝上很快摸到了重点:“怎么样?怕了吧?快把剑交出来,省的有朝一日你们落在本尊手里生不如死。” “我们遇到你就已经够生不如死的了......”赵星辰由于必须有一只手握剑,就只好惬意的被迫享受着赵清澄把干粮喂到嘴边的温柔周到,边吃还要边嘴欠着, “这有些人、魔呢,就喜欢为难自己,明明是得不到的东西为什么就一定要强求呢?孤苦伶仃的一只魔真是可怜。” 说完了也不理会树枝上的鬼叫连连,又张开嘴等着对自己翻着白眼的赵清澄投喂。 两人胡乱地填了填肚子,赵星辰活动了下筋骨,随即拉着赵清澄边走边说道: “把火堆灭了啊,不然要是一把火烧了你这洞天福地,看你如何是好。” “......贼小子!本尊早晚扒了你的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