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翻腾，高言直坐在灵船上，心绪不宁，深深叹了口气。

他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到那一天喝下忘忧水，那半辈子，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他那半辈子是怎么过得啊，想想是有几分美好，可更多的却是凄苦。

他是神雪国724年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时候还没有琴幽国，也没有如今的修士。

修士之所以诞生，也要从他体弱多病说起。

他出生在神雪国一个塞外领主家里，自打出生以后，他就成了废人，倒不至于不能行走，只是他始终无法习惯神雪国酷寒的天气。

说来也怪，他的父母，姐姐，或者其他人神雪国的人，打从远古时代，就一直生活在冰雪环境里，甚至有传说，古代的小孩一出生就要暴露在冰雪之中，只有耐寒的婴儿才能活下来，经过时间积累，耐寒的属性早就刻在了神雪国的基因里。

按理来说，他也继承了耐寒的基因，毕竟怎么想，他也不可能变成婴儿出现在母亲的腹中，所以他肯定是魂穿过来的，身体里流淌着神雪国耐寒的血液，可是无论他怎么想要克服严寒，却始终无法做到。

从他懂事开始，到后来身体越来越差，多少次走进冰雪天气，希望有一天自己也可以不怕风雪，但是每一次，最终都只是以加重了身体的虚弱程度收尾。

在神雪国，不耐寒是异常的，根本没有生存的价值，在那个边塞领地，他也被视为异星，灾星，不祥之兆，甚至有民众建议当时的领主，除掉他这个不详之子。

但是身为父母者，那里忍心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肉？只是碍于民众的压力，那对夫妇，最终选择了将儿子进行流放。

当时他也早就没有了继续留在神雪国的想法，流放的下场，对他来说反而就是解放，因此他也没有怪任何人，带着最后一线希望，踏上了旅程。

唯一让他有些自责的是，一直照顾他的管家兼任老师的白虫爷爷和他的孙子以及侍女蓝灵，也一起随他离开了故乡，不知道多少年以后才有机会回去。

而当时，他的身体也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或许某个寒冷的夜晚，他就会变成一具永封的冰雕。

有句话叫天无绝人之路，他在神雪国待了十几年，体弱多病的情况一直没有改善，终于有一天被流放，或许就是转机。

不过他始终怀着不安的心情，担心那天真的醒不过来，好在当时他命不该绝，在风雪中走了一个多月，几经生死，反而顽强的活了下来。

来到外面的世界，对几个人来说都很陌生，对他这个穿越者来说也是一样，因为外面的世界，也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景象。

天空上盘旋着迅猛的飞禽，成群成队，遮天蔽日，丛林里走兽毒虫，恐怖异常，见到外面的景象，他不禁猜想，神雪国的人之所以生活在严寒的环境，说不定就是为了躲避外界的危险，神雪国的人，说不定也是从外界迁移过去的，只是经历的岁月长了，才形成了如今的神雪国。

说实话，当时若是外界没有人类生活，只有那些飞禽猛兽，他也不觉得意外。

但是他还是小看了人类的生命力，外界不仅有人族，而且还有很多，随便一个国家，都比他们神雪国人数，多出几倍，几十倍。

为了不受猛兽侵袭，人族也想出了各种办法，每个城镇都竖立起了厚厚的石墙，随处可见的弓弩，从高处望去，在光线下闪闪发光，就像夜晚的天空。

而飞禽走兽也有一定的智慧，明白人类城镇不容易攻破，也不会轻易攻击人族城镇，于是，人族就在这样四周都是危机的环境下，默默发展延续。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因为他们离开神雪国的冰雪环境的保护之后，很快就受到了飞禽的攻击。

飞禽早就已经生成了一定的智慧，专门攻击落单的人和人数较少的队伍，因此人族外出，往往集结几十上百人才会出行。

他非常倒霉，因为体质很弱，第一个成了飞禽的目标，尽管同行三人尽力保护他，也没能将他从飞禽爪下救下来。

就这样，他被飞禽抓走了，当时他心已经万念俱灰，心想这次恐怕无力回天，还担心那三人能不能回去交差，想到三人的性格，恐怕就算活下来，也愧对他的父母，不会轻易回去了。

想到这里，他彻底放弃了抵抗，索性就让飞禽把他吃了，一了百了。

只是，这世界就是这么奇妙，等他真正想死的时候，反而又看到了一线生机。那些飞禽特别奇怪，要说那里奇怪，就是扇动翅膀，风声极大，甚至往往能够刮起一阵狂风，也有的飞禽，口吐火焰。

看到这里，他愣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这里并不是普通的世界，这个世界一定有某种奇异的能量，就比如他早已经熟知，却不曾见过的灵力。

十几年了，他从未见过有超越常人的力量，所以他也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如今猛然醒悟，他发疯似的想要活下去，活下去，然后，成为驰骋大陆的强者。

或许是他天赋异禀，带着穿越者的命运加持，就在他意识到这个世界充满灵力之后，他就能感应到灵力的存在，甚至他体内也本来就存在灵力，只是一直没有察觉。等他察觉之后，一切都变了，灵力主动在他体内运转起来，灵脉也在他体内浮现出来，一条，两条，，，十二条，，，十六条。

一共十六条灵脉被自动打通，灵力在他体内缓缓流淌起来，一周之后，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体内爆发出来，与他心连心，心神合一，紧接着，无数虚幻的灵脉在他体内衍生出来，那种体验，那样的场景，让他激动不已。

他想，窝囊了十几年，总算看到希望了，终于轮到他扬眉吐气的一天了。

看了一眼头顶的飞禽，他调动全身灵力挣脱，那飞禽一下子惊慌起来，被他挣脱之后，他冷然一笑，抱住飞禽粗壮的腿，向上攀爬。

那飞禽还以为他掉下去了，速度放慢了下来，周围的飞禽却注意到他，开始朝他攻击。

一时间，被他抱住的飞禽，愤怒反击，演变成了一场厮杀。

而他，若不是可以使用灵力，早就被摔下去摔死了。他爬到飞禽头顶，尽管战况激烈，他俯瞰大地，内心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豪情。

随着他渐渐冷静下来，他感应到身下飞禽体内的灵力，顿时产生了一种口渴的感觉，不由自主的，他将手放在了飞禽的头上，虚灵立即侵入飞禽体内，那飞禽已经身受重伤，根本没有反抗，就被他的虚灵占据了身体。

虚灵最为奇特，侵入飞禽体内之后，不断吸取着飞禽的灵力，还不断提取着飞禽的灵力属性，很快，他体内的虚灵，有一部分附带了风属性，对他来说，就好像茫茫宇宙中突然被点亮的星系。他意识到，自己的体质可能非常奇特，就算获得任何一种属性，也不可能将他的虚灵填满。

而他身下的飞禽，也终于失去了凶悍的气焰，反而变得安静了下来，他试着控制身下的飞禽，飞禽虽然反抗了一阵，但最终不得不按照他的指示行动。

他开始来往与这些飞禽中间，过了大半天的时间，一小半的飞禽被他掌控，他也获得了风，火，雷，土四种属性。后来，经过他的了解，很多物种都获得了灵力，只是基本上都只有固定的灵力属性。

他称呼这种飞禽为，先灵鸟。

每当想起先灵鸟，他都会觉得这是上天故意送到他面前的，虽然是统一物种，单体灵力属性却最复杂，或者说，先灵鸟不像其他物种具有固定的灵力属性，它们会有很大的个体差异。就算父母是风和火，它们的孩子也会产生其他属性，并不会完全和父母一样。

不过先灵鸟随后的两百年间，彻底灭绝了，最大的原因可能就是受到了他的影响。

他从先灵鸟身上，一共获得了六种属性，分别是风，火，土，水，木，雷，他虽然没有限制先灵鸟的自由，却偶尔召唤，观察，先灵鸟也一直为他服务了两百多年。

不过，他多灾多难的一生，也才刚刚开始。甚至后来回想起来，似乎只有遇到先灵鸟那一次，让他最为兴奋，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奇幻。

从先灵鸟那里脱身，掌控了全部的先灵鸟，也获得了六种属性，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白虫，小玉，蓝灵三人只是受到了先灵鸟的驱逐，并没有受到很大的伤害，顺着先灵鸟的粪便，他们也赶到了先灵鸟的巢穴附近。

当他乘坐先灵鸟与三人见面的时候，不仅仅只有死相环生的喜悦，还有，世界观的巨大转变。

在他的指引下，三人也开始认识到，这个世界具有灵力，并且开始尝试修行，而他们修行的功法，则是按照他虚灵的灵力运转路线转变而成。尝试之后，他们三人也先后在一年内，踏上了修行之路。

而他体弱多病的毛病，却并没有痊愈，大道衍生决虽然给了他可以吸纳灵力属性的能力，却不能治好他体内已经扎根的缺陷。

不过那时候，他内心其实是满足的，他觉得只要一直修行下去，迟早会痊愈。他们四人也来到了一个名叫神琴国的国家，这个国家也没有人修行，在他的要求下，四人也没有轻易暴露自己身怀灵力功法的事。

他们在这个国家定居，一有时间就外出，寻找具有灵力的物种，抽取它们的灵力，不断获得灵力属性，其中，冰，紫绝，暗影，愈光，是他后来得到的属性，但走遍大千世界，他们也没能找到更多的属性。

而因为他们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也引起了神琴国王室的注意，他们无惧外界的恐怖环境的事情，也成了传说。

神琴国虽然有意结交他们，不过他还是选择了离开。他已经不在乎俗世如何，甚至说出了那句让他后悔至今的话：修行，最终可以获得永生！

可能，也是因为这句话，改变了这个世界。

在白虫和蓝灵的建议下，他们回去了一趟神雪国，尽管他们展示了惊人的能力，告知了神雪国外面的世界，可是依然没有人相信他们，甚至认为他们妖言惑众，再次被勒令离开。好在，他的姐姐相信了他，并且决定陪他一起出来看看。

而他们，也开始了隐居生活，不在注重获得更多的属性，而是开始尽可能提升修为，空灵境，水灵境，玉灵境，虚空境，虚水境，虚玉境，玄空境，玄水境，玄玉境，虚玄境，其实都是他自己取得名字。现在想起来，那时候他只是还有些中二。

最终，虚玄境，时间也过去了两百年。

破碎虚空！成了他唯一的目标。也是他们最终目的。

但是，虚空那是那么容易破碎的？再说，哪有那么多虚空给他们踏碎？天空只有一个，碎了，就是碎了。

可他当时只是觉得，破碎虚空，就可以成神成圣，获得永久的生命，六界来去自如。

然而真相却是，虚空之外，还是虚空。

甚至，天地开始灾变。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觉告诉他，他错了，一切都错了，他可能闯祸了，不过，他大概可以感觉到，外面发生了大事之后，白虫，小玉，蓝灵，以及他姐姐，正在想办法修补虚空。

但是他没想过退缩，他觉得一定是那里自己还没有做到，毕竟破碎虚空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也并不知道怎么做，必须去进行更多的尝试才行。

然而，代价却是很大，外面一定生灵涂炭，他正在尝试突破虚空的时间，外面未必就坚持的下去。

最终，他等到了自己的姐姐，果然如他所料，天空出现了异常，世界正在灾变，而他必须回去。

他还是退缩了，从虚空回去之后，他发现自己获得了空间之力，然后修复了空间。

只是外界已经彻底变了样，人族发生了战争，神雪国覆灭了，而白虫，小玉，蓝灵，以及他姐姐，听了他的话，不问俗世，也不问故乡，成了漠视众生的仙人。

他那时候就有了喝下忘忧水的念头，但是一路走来，并不容易，他也没那么容易放下。他觉得可能是在虚玄之上，还有境界，所以他才没有成功。

为此，他们开始了探索虚玄之上的境界，他将空间功法也传授给了四人，只是，他姐姐却拒绝了他。破碎虚空引发的一切，神雪国的覆灭，成了他们心中的伤痕。

“继续？你还不知悔改吗？”直到看到姐姐的眼神，他才彻底明白，神雪国的覆灭，并不是姐姐不怪他，而是，他修为更高，姐姐无法责怪他。

喝下忘忧水的时候，他没有多想，只是想回到从前，姐姐还是那个会爱护他的姐姐，他做错了事，姐姐也可以责怪他，而不是怕他。

期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再次想起这些，已经是在百圣都城主府静室里。

而静室里发生的一切，杨梨小姐好像被蓝灵附身，还有那个很像白虫的老者，以及只露出一张脸，很像白虫玉，后来被称作紫绝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也不敢去探究。

“姐姐，究竟什么是对的，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