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孤珏扬起嘴角：“架势倒不错。但你要真是秦始皇，我现在给你打钱还来得及吗？”

长袍男子没有再看孤珏，但眼底蕴藏的轻蔑和嘲讽之意毕露。想来，一定是听见了孤珏所言。待风暴初具规模，他单手改聚拢为平举。

高度突破百米的暴风雪由自下而上转为从上往下蹿，张开雪盆大口朝向孤珏使出一记飞扑。

尖锐的破风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迎面而来，孤珏的嘴角仍保持着淡雅的微笑。

暴风雪所过之处，犹如秋风扫落叶般，一片狼藉。

孤珏原本所在的地方，出现一个恐怖的巨坑：深不见底、形状扭曲，其间还隐隐有电光闪烁。

长袍男子甩甩袖袍，优雅而清冷地打个响指，雪花随风消散，阳光这才惬悠悠地又探出脑袋。

若不是四周焕然一新的银装素裹，谁都难以相信刚才确实发生的事实。

男子负手而立，他的眼角瞥到躺在不远处的人类老师，尽管那人类身上铺了一层透明薄冰，但瞧见那古铜色的皮肤和健硕的身体曲线，想必无恙。

“呵，他的运气倒好。”男子不由得想到。随后轻轻地转身，向着本来的目的地行去。

“噗……”沉闷的穿刺声从胸口传来，长袍男子没有立即看向受伤的胸口和从中扎入的匕首；现在，他才算是第一次正视眼前这名难缠的陌生人。

孤珏张开五指，好似碰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惊讶地松开匕首，面部仍保持似笑非笑的模样，开口道：“你看，我就说吧。捅进去都没有什么感觉，你根本就不是人。”

听到孤珏的话，再联想到他的所作所为，长袍男子也莫名地流露出微笑：“你认为本帝不是人，所以就该捅吗？”

“不，人我也会捅。”

“那么本帝是与他们有何共通之处吗？”

“你连人都不是，还谈什么共通？非要我说的话，只是你们都给我一种想用匕首捅进身体的欲望。”

“哦？是嘛。纯粹依靠感性的欲望去做事，你倒是让本帝想起了久远的死敌……”

说着，长袍男子胸口的匕首在没有外力的推动下竟缓缓地没入他的体内，在齐柄没入的一瞬间，转而出现在长袍男子的手中，他把匕首拿到眼前，细细观察并自言自语道：

“精致的小玩意儿，从世间的角度看，足够锋利，但相比较于‘绯雪’就差了很远。你知道它为什么不能杀死我么？”

“嗯……为什么？”

“因为它缺乏神性。”

“呵，哈哈哈哈哈哈……”孤珏仰天放肆大笑，面部表情张扬而又疯狂。

笑了好许，直到孤珏笑够，他才恢复本来模样，缓缓说到：

“神性？你竟跟我谈到‘神’这个字眼？‘佛’，生于人后，‘神’，亦是先有人才由人们诞生出的臆想。可别把我当成咿呀学语的小孩呢，好比如你的异能者，我已经杀过无数之多，但这般天真的存在，你——是第一个。”

长袍男子凝望匕首中自己的映像，没有打断孤珏的话语，待他说完，才放下匕首，凝视孤珏反问：

“你所说的只是‘人神’。罢了，你可曾听闻‘末裔之枝’？大约万年前，一名末裔降临世间，‘古神’陨落众多，所谓的人神都是在那之后继承古神的‘神祗’碎片诞生的，人神不全然是神，但已抵达超脱凡人的境界。你不过尔尔‘神体’，冒犯神灵，为天下之大不韪。”

“神体？”听到此话，孤珏看起来像是联想到了什么，竟愣了愣：“你究竟知道什么？”

“哼，所谓神体，即是抗冲击能力超乎寻常的肉体，只要修行得当，未来有肉身成神的潜力。”

“……”

“先前你刺我之际，四肢肉体与本帝神魂有过短暂接触，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你拥有难得一见的神祗体质。所谓神体，即是指类似于‘油脂’的柔软液体，在对抗猛烈冲击时会变得更加坚硬，能够在短时间里拥有超越原本的硬度。”

“油脂……”孤珏皱起眉头：“你是指能够戳穿椰子的捏成尖刺形状的口香糖那样的‘非牛顿流体’？非牛顿流体就是你所谓的神祗体质？”

“呵呵。”长袍男子扔掉匕首，负手而立：“本帝诞生自万年之前，如今的事物，仅仅在冥冥中有些许预料，所谓的神魂，也只能满足基本的沟通需要。如果你境界达标，就会发现现在的本帝并不是在跟你直接说话。”

“那既然你拥有‘神’之魂魄，为何却自称‘本帝’？”孤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唉~”男子缓缓地低下头，长叹道：

“本非手可摘星辰，霍霍空楼旧闲人。无能之辈，愧对神位罢了。”

“……”孤珏沉默了，只是静静地站在长袍男子身前。

不一会儿，长袍男子又恢复了从容与淡雅，他昂首而立，以一副不可冒犯之姿孑然道：

“小子，本帝念在你德公深厚、修得先天神祗之体的不易，且可放你一马。速予本帝让道！”

孤珏又从身后掏出一把匕首，正执于胸前。

“你知道怎么才能杀死我？”长袍男子柳眉倒竖、情不自禁地问到。

“不知。”孤珏回答。

“那你可想好了！即使你是神体，也不是所向无敌。”长袍男子略有深意地说出这段话。

孤珏左手竖于鼻前，匕首藏在左手手臂内侧，凝视着眼前人大喝：

“来吧！让我看看你身为神灵的本事！”

长袍男子不再犹豫，徐徐腾空而起，一头银发无风自动，他闭上双眸，微倾脸庞，冰冷的薄唇喃喃吐出数个字：

“吾名为，寒天！”

霎时间，普照万物的灼日又如被黑狗吞食一般，更加阴冷的夜幕再次笼罩大地。

压抑的乌云犹如兵临城下的巨神，雷霆在尖锐地咆哮、狂风亦连绵地怒吼，二者此起彼伏，肆意宣示自己的力量。

狂风起、雷鸣至。而它们却不是此次神祗降临的主角。

阴云裂开一道缝隙，灿黄色的金光好似游龙般穿梭而过，洋洋挥洒在寒天的“身体”之上。

此刻，冰雪亦如期而至。

它们从星点多至牛毛、再从牛毛多至迷茫、最后从迷茫多至磅礴。

虽一人已，其势却可比千军万马。

寒天慵懒地抬起食指，却好似催命符一般锁定了正蓄势待发的孤珏，只听那人口中平静吐出两个大字：

“天——怆！”

“咚、咚咚……”双耳涌入俩字的瞬间，孤珏顿时心脏漏跳一拍，意识转而变得模糊，对时间流逝都不再敏感，仿佛万物定格。

他目视咫尺之遥的长袍男子，本来近在眼前的寒天好像越来越远、越来越虚无缥缈。孤珏四肢无力，身体充满了自由落体的急速下坠感，却始终不着边际。

他的余光瞥见周围纷舞的雪花，却已经难以辨别是雪花在飘飞，还是自己在逐渐逃逸。

最后，他看到了身着冰蓝色长袍、沐浴在金光之下的大帝寒天。

“多美啊~”孤珏的心声对此发出由衷却又无奈的赞美：

“像是传说中迎来战争胜利的众神，无论是姿态、威严、还有那不可侵犯的圣洁……

我曾经认为，主动遇见困难是件好事。可现在看来，反倒是在自掘坟墓。

时间走到尽头了吗？不论未来如何演变，今后又与我何干呢？肩上的一切和过去，好像是时候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