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面裂开一道细缝，楚凌的靴底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咔嚓声。他抬脚，碎冰四溅，其中一片擦过指尖，竟被皮肤自动吸收，化作一缕微不可察的蓝气钻入经脉。

他低头看了眼手背，皮肤下隐约有光流闪过，像埋了根会呼吸的灯丝。

“行了，别显摆了。”他低声嘀咕，“再闪我怕自己晚上成路灯。”

话音未落，体内灵力自行流转，三十六处灵窍如齿轮咬合，周天循环不靠意念驱动，反倒像是长出了自己的脾气。他试着停下呼吸，那股蓝火依旧在经脉里跑得欢快，仿佛在嘲笑他：“你歇着吧，我上岗了。”

他活动了下手腕，灰袍袖口微扬，唇角残血早已干涸，连痕迹都没留下。这具身体，正以一种诡异又高效的方式自我修复，连他自己都有点不敢认。

走出冰封静室，前方通道豁然开阔，秘境主道上人影晃动。几队弟子正沿路巡查，衣袍带风，灵力波动此起彼伏。

楚凌刚踏出一步，那群人也恰好转过岔口。

为首之人一身金线锦袍，腰悬玉剑，眉眼间傲气横生，正是楚风。

两人视线一撞，楚风脚步顿住，瞳孔微缩。

“你……还活着？”

他语气像是见了鬼，又像是踩到了烂泥，眉头皱得能夹死三只苍蝇。

楚凌没答，只是抬手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慢条斯理，仿佛面前站的不是家族天骄，而是一块挡路的石头。

“怎么，我若死了，你能少交一份秘境摊派灵石？”他淡淡道，“那我可得努力多活几年，专程气你。”

楚风脸色一僵，随即冷笑：“废物进秘境就是添麻烦，死了还能省口粮。你不仅没死，气息还稳了？莫不是躲在哪个角落啃了灵药残渣，撑出来的假象？”

他身后两名嫡系弟子立刻附和。

“就是，怕是把别人丢的丹渣当宝吞了，灵力虚浮，看着像样，一碰就散。”

“听说他闭关好几天，谁知道是不是在里头啃墙皮练功？”

哄笑声起。

楚凌却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笑，而是真笑了，嘴角咧开，露出一口整齐的牙。

“你们说的这些，我都干过。”他点头，“啃丹渣、捡废铁、舔别人炼丹炉底的灰——我都试过。可你们呢？除了靠家族赏的灵石、长老赐的功法，还会点啥？”

他往前一步，灰袍无风自动，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杂音。

“你们练的功，是别人给的。吃的丹，是别人炼的。用的剑，是别人打造的。你们这一身，从头到脚，没一样是自己‘吞’出来的。”

“而我——”

他指尖轻点胸口，蓝光一闪即逝。

“每一分灵力，都是我从废墟里扒出来，嚼碎了咽下去，再炼成自己的。”

四周安静了一瞬。

楚风脸色铁青：“所以呢？你练了几天野路子，就敢在这儿大放厥词？”

“不敢。”楚凌摇头，“我只是觉得，有些人啊，明明自己是温室里养的花，非得当全世界都是大棚。”

“你！”楚风怒极反笑，“看来是闭关闭出毛病了，脑子不清醒。正好，秘境有规——弱者滞留主道，可由强者驱逐。若你不愿走，咱们就按老规矩，来场切磋。”

他双手负后，下巴微抬：“输了的人，自废修为，滚出秘境。如何？”

人群哗然。

有人窃语：“楚风这是要下死手啊。”

“楚凌再怎么闭关，能逆天改命？下品灵根就是下品灵根，闭关十年也是废铁。”

楚凌却没看那些人，只盯着楚风。

他视野中，楚风胸口忽地浮现一个极淡的灰圈，像是被无形的笔画了个靶心，正中丹田。那圈只持续了三秒，便悄然消散，系统毫无提示，仿佛只是他眼花。

但他知道，不是眼花。

那是“吞天道印（残）”的被动标记。

他没动声色，反而笑了：“你不是一直想看我出丑？想让我跪着爬出秘境？想拿我的失败当你的垫脚石？”

他缓步上前，每一步落下，地面裂痕中的微弱蓝光便亮一分。

“好啊。”他声音平静，“我接受。”

全场骤静。

楚风一愣，显然没料到他会答应得如此干脆。

“不过——”楚凌话锋一转，“咱们加个彩头。”

“什么彩头？”

“若我赢了。”楚凌盯着他，一字一顿，“你当众跪下，喊我一声‘少主’。”

“你做梦！”楚风怒吼。

“那就别比。”楚凌转身就走，灰袍翻飞，“反正你也就这点胆子，光敢欺负比你弱的，真遇上敢应战的，反倒怂了。”

“站住！”楚风暴喝，“比！我成全你！让你死得明白！”

楚凌停下，背对着他，缓缓抬起一只手。

“明日辰时，主峰试剑台。”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别迟到。”

说完，迈步离去。

他走得很稳，背影不疾不徐，像一把缓缓出鞘的刀，刀锋未露，杀意已至。

楚风盯着他的背影，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身旁一名弟子低声提醒：“他闭关多日，未必是无的放矢，小心有诈。”

“诈？”楚风冷笑，“下品灵根，闭关十年也是粪土。他若真有本事，早就在家族年会上翻身了，还用等到现在？”

那弟子不再多言。

可楚风自己，却在楚凌消失的拐角处，多看了两眼。

他总觉得，刚才那一瞬，楚凌的气息……有点不对。

不是强了多少，而是变了。

像是一滩死水，突然有了漩涡。

他甩了甩头，冷笑：“装神弄鬼。明日试剑台，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天资碾压。”

与此同时，楚凌已走远。

他袖口掠过地面裂痕，一缕极细的蓝气悄然渗入石缝。那蓝气如活物般游走，触碰到地下残存的符文时，符文微微一震，随即亮起一丝与青铜灯同源的幽光。

楚凌毫无察觉，只觉体内灵力流转愈发顺畅，仿佛整座秘境的灵气，都在隐隐与他共鸣。

他摸了摸掌心，那里曾烙下传承符文，如今已消失不见，皮肤光滑如初。

“你说我以前是二手发动机？”他低声自语，“现在嘛——”

他勾了勾嘴角。

“该换涡轮增压了。”

主峰试剑台，辰时将至。

楚风站在高台之上，玉剑出鞘三寸，寒光逼人。

台下已聚满弟子，议论纷纷。

“楚凌来了吗？”

“还没见人影，该不会临阵脱逃了吧？”

楚风仰头看天，日头正好。

“废物就是废物，连守时都做不到。”他嗤笑，“等他来了，我先废他一臂，再……”

话未说完。

一道灰影踏风而来，落地无声。

楚凌站在台下，抬头望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你迟到了。”楚风居高临下。

“没有。”楚凌纠正，“现在是辰时差三刻。”

楚风一愣。

楚凌抬起手，指向天空。

“你看那云，移动速度每刻约三里，当前距日头两里，推算时间，尚余十七分四十三秒。”

全场寂静。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他连时间都算？”

楚风脸色难看：“你当这是算命摊？上来比的是实力，不是口舌之利！”

“实力？”楚凌终于笑了，“你说得对。”

他缓缓踏上第一级台阶。

灰袍微动，袖口滑落，露出一截手腕。

皮肤下，蓝光如溪流般缓缓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