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道院的晨露总是比别处浓些，沾在萧辰的发梢上，像缀了串细碎的珍珠。他站在院子中央，双腿微屈如弓，双臂平举似托着无形的重物，腰背挺得笔直。卯时刚过一刻，晨光穿过稀疏的竹影，在他脚边投下晃动的光斑。

林云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手里转着个青瓷茶杯，茶沫在水面上打着旋。这是萧辰站桩的第三日，从最初的一炷香就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到如今能稳稳站满一个时辰，进步比预想中快得多。

“呼吸再沉些。”林云的声音不高，却像石子投进静水，让萧辰紊乱的气息顿时平顺了几分，“你听这风声，穿过竹林是‘呜呜’，掠过屋檐是‘簌簌’，各有各的道。你的气，也该有自己的道。”

萧辰恭敬地回应：“回师尊，弟子好像摸到一点了。”

他说话时嘴唇动得极轻，生怕泄了体内那股微弱的气流。昨日傍晚，林云用指尖在他掌心写了个“静”字，一股清凉意顺着经脉游走，竟让他破碎的丹田处泛起丝丝暖意，就像初春化冻的溪流。

林云放下茶杯，起身走到萧辰面前：“今日就到这里。”他屈指在萧辰肩头敲了敲，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盘膝坐下，我传你杂道院的根基功法。”

萧辰依言坐下，脊背依旧挺直。晨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竟透出几分坚毅。

林云在他对面盘膝而坐，指尖凝聚起一缕灵力，轻轻点在萧辰眉心：“玄天大陆的修行，都讲究淬炼丹田、凝聚灵力，可谁规定力量只能藏在丹田？”

他指尖微动，那缕灵力顺着萧辰的眉心往下，掠过咽喉、心口，最后停在小腹处——那里本该是丹田所在，此刻却空空如也。

“杂道院的功法，名为《万法归心诀》。”林云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它不修丹田，修的是‘五心’——眉心祖窍为天之心，心口膻中为地之心，小腹丹田为命之心，双手掌心为人之心，双脚涌泉为物之心。”

萧辰的睫毛颤了颤，显然被这闻所未闻的说法惊到了。

“你丹田虽碎，可先天剑体的根基还在，筋骨脉络比常人坚韧百倍。”林云继续道，“常人修一心已难，你却可借剑骨之力，五心同修。尤其是这地之心，”他指尖在萧辰心口一点，“与你的剑意在一处，将来能生发出怎样的力量，连我也说不准。”

萧辰迟疑地问道：“回师尊，弟子……弟子能行吗？”

“你昨日站桩时，是不是觉得心口发暖？”林云反问。

萧辰肯定地答道：“回师尊，是。”

“那就是地之心初醒的征兆。”林云收回手，掌心多了枚莹白的玉简，“这是《万法归心诀》的入门篇，你拿去好生参悟。记住，此功法最忌急躁，需得像煮茶一般，火候到了，滋味自会出来。”

萧辰双手接过玉简，入手温润，上面刻着细密的纹路，触之竟有丝丝凉意渗入皮肤。他刚想道谢，就听林云又道：“今日午后，随我去趟丹道院。那里有位姓苏的小姑娘，据说能闻出百草之气，却因天生灵根残缺，被丹道院拒之门外。”

萧辰疑惑道：“回师尊，您是想……”

“看看能不能收入门下。”林云笑了，“我杂道院收徒，从不看灵根资质，只看是否合眼。那小姑娘能与草木通灵，是个妙人，正好给你做个师妹。”他顿了顿，补充道，“顺便去丹道院讨点药材，你身子弱，得好好补补，也让你长长见识。”

萧辰握紧玉简，眼眶微微发热。自丹田破碎后，除了母亲，还没人这般为他着想过。

林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暗道：这小子，总算有点师徒情谊的样子了。他起身拍了拍萧辰的肩膀：“先去巩固心法，午后我来叫你。”

回到自己的院子，林云立刻调出系统面板。果然，传授功法后，面板又有了新变化：

姓名：林云

修为：20年（道基境初期）

功法：《万法归心诀》（入门）、《万剑归宗》（小成）

寿命：22/99

技艺：琴、棋、书、画、茶艺（全部大圆满）

>评价：总算摸到修行的门槛了，可惜悟性还是慢了点

“悟性慢？”林云挑眉，“本首座这叫厚积薄发。”他摸着下巴，20年修为正好够他凝聚道基，看来收徒和传功都是系统认可的“功绩”。

午后的阳光透过丹道院的药圃，在地上织出斑驳的网。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呛得人鼻尖发痒。几个穿着丹道院服饰的弟子正在翻晒药材，看到林云带着萧辰进来，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林首座怎么有空来我们这药园子？”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修士迎上来，他是丹道院的管事，姓刘。

“刘管事。”林云拱手笑道，“听说你们这儿有位苏姓小姑娘，天生能辨百草？”

刘管事愣了一下，随即恍然：“你说的是苏清鸢吧？那丫头是有点怪本事，可惜啊……”他摇了摇头，“灵根缺了半截，连最基础的控火术都学不会，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带我去见见，”林云道。

刘管事领着他们穿过药圃，来到最偏僻的角落。那里搭着个简陋的草棚，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小姑娘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株紫色的草，鼻尖几乎要贴到草叶上，神情专注得很。她约莫十二三岁，梳着双丫髻，皮肤是常年晒出来的麦色，眼睛却亮得像藏了星子。

“清鸢，有人找你。”刘管事喊道。

小姑娘抬起头，看到林云和萧辰，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株紫草。

“你叫苏清鸢？”林云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这株是‘紫心草’吧？看着不起眼，却是炼制‘醒神丹’的辅药，对吗？”

苏清鸢眼睛倏地睁大了，像是没想到有人能认出这株连药农都懒得要的草。她用力点头，声音细若蚊蚋：“是……是的。”

“你能闻出它的药性？”林云又问。

苏清鸢抿着唇，把紫心草递到他面前：“它……它闻起来像晒了三天的太阳，有点暖，还有点涩。”

林云心里一动。寻常修士辨药靠灵力探查，这小姑娘竟能靠嗅觉感知药性，这天赋可比灵根珍贵多了！

“我是杂道院的林云。”他看着苏清鸢的眼睛，认真地问，“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跟我学本事？我杂道院收徒，不问灵根，只看心性。你心术端正，又懂感恩，还能从草木中看出韧性，正好合了我的规矩。”

苏清鸢愣住了，手里的紫心草掉在地上。她看看林云，又看看旁边的萧辰，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我……我真的可以吗？我学不会炼丹，连……连烧火都烧不好……”

“谁说进了杂道院就要炼丹？”林云笑了，“我教你用百草作画，用花香谱曲，让你跟草木做朋友，不比死记硬背丹方有趣？”

苏清鸢的哭声停了，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在这时，药圃那头传来一阵喧哗。只见王浩带着几个剑道院弟子走了过来，看到林云，立刻嘲讽道：“林首座这是改行做乞丐了？昨天捡个废人，今天又来捡个药园子的丫头，杂道院是要变成收容所吗？”

林云缓缓站起身，羽扇在掌心敲了敲：“杂道院收什么样的弟子，好像与王师兄无关吧？”

“怎么无关？”王浩走到近前，目光在苏清鸢身上扫过，满是鄙夷，“明日小比，我倒要看看，你这两个‘宝贝’徒弟，能不能接得住我一剑！”

林云的眼神冷了下来：“明日便知。不过王师兄最好祈祷自己别输，不然那株静心草，我可就真拿去泡茶了。”

王浩脸色一沉，冷哼一声，带着人拂袖而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苏清鸢怯生生地拉了拉林云的衣角：“师傅……”

林云低头看向她，眼里的寒意散去，换上温和的笑意：“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杂道院的二弟子了。这是你大师兄萧辰。”

苏清鸢连忙对着萧辰行礼，动作还有些笨拙。

萧辰认真地回应：“回师尊，师妹好。”

林云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刘管事：“刘管事，这丫头的东西，我让人来取。另外，你们丹道院是不是有批去年的陈艾？我拿点回去熏屋子，正好给我这两个徒弟驱驱寒。”

刘管事哪敢说不，连忙点头：“有，有，林首座尽管拿。”

林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谢刘管事，改日我泡了好茶，送你一壶尝尝。”

带着两个徒弟往回走时，夕阳正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萧辰走得比昨日稳了许多，苏清鸢则时不时偷偷看林云，手里紧紧攥着重新捡起的紫心草。

林云看着身边的两个徒弟，心里盘算着：杂道院总算有点人气了。明日的小比，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杂道”。

他抬头望向天边的晚霞，那里云蒸霞蔚，像极了一幅泼墨山水画。或许，这玄天大陆的修行之道，本就不该只有一条路可走。

而他林云，就要走出一条属于杂道院的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