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带着盛夏午后的燥热,卷过礁石村低矮的茅草屋顶,掀起阵阵带着鱼腥味的尘浪。村东头的晒盐场,是这片贫瘠海岸上唯一的“宝地”。灰白色的盐粒在毒辣的日头下泛着刺眼的光,蒸腾起肉眼可见的灼热气流。
林风赤裸着精瘦的上身,汗水沿着晒得黝黑的脊背沟壑蜿蜒而下,砸在滚烫的盐田泥地上,瞬间洇开一小块深色,又飞快消失。他每一次挥动沉重的木耙,翻动粗粝的盐粒,肩胛骨都像一对生锈的铰链,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的鱼胶,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肺叶,火辣辣地疼。
“咳咳…咳咳咳……”一阵压抑却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不远处一棵歪脖子老榆树稀疏的阴影下传来。
林风动作猛地一顿,像被鞭子抽了一下。他丢下木耙,几步就蹿到树下。树荫里,蜷缩着一个单薄的身影,正是他妹妹林小鱼。她小小的身子裹在一件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旧褂子里,脸色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的苍白,此刻因为剧烈的咳嗽,脸颊上浮起两团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干裂发青。
“小鱼!”林风的声音带着急切和掩饰不住的疲惫,他蹲下身,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拍抚着小鱼瘦骨嶙峋的背脊,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一件薄胎瓷器,“又难受了?让你在家躺着,偏要跟来!”
小鱼好不容易止住咳喘,抬起小脸,努力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汗湿的额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哥…在家…闷…看你…干活…安心…”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气音,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
林风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解下腰间一个磨得发亮的旧竹筒,拔掉塞子,里面是半筒浑浊的凉水。“来,喝口水,缓一缓。”他扶着妹妹,小心翼翼地将竹筒凑到她嘴边。
小鱼小口啜饮着,冰凉的水滑过喉咙,似乎压下了些许不适。她靠在哥哥坚实的臂弯里,抬起眼,看着林风被烈日和海风雕刻得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总是带着倔强光芒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对自己的担忧。她伸出冰凉的小手,轻轻碰了碰林风手臂上一道被盐粒划出的新鲜血痕。
“哥…疼不?”
“蚊子叮似的,早不疼了。”林风咧嘴一笑,故意把手臂上的肌肉绷紧,那道血痕被拉得更长了些,他却浑不在意,“攒够了这季盐钱,哥就带你去云梦泽那边寻个好大夫!听说那里的大夫本事大着呢,你这咳喘的毛病,肯定能治好!”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仿佛那昂贵的诊费已经沉甸甸地揣在怀里。
小鱼没说话,只是把冰凉的小脸贴在哥哥滚烫、汗湿的手臂上,轻轻蹭了蹭。那无声的依赖,比任何话语都更让林风心头沉甸甸的。爹娘早亡,留下他们兄妹在这贫瘠的渔村挣扎求存。小鱼这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像附骨之疽,吸食着她的生机,也成了林风肩上最沉重的担子。他必须撑下去,为了妹妹,为了这唯一的亲人。
“哥,你看!”小鱼忽然微微直起身,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盐田边缘靠近乱石滩的地方,“那…是不是…有东西在闪?”
林风顺着妹妹指的方向望去。刺眼的阳光下,乱石滩嶙峋的黑褐色礁石间,似乎真有一小块地方,闪烁着极其微弱、近乎错觉的暗沉光泽,像一块被遗忘的、失去光泽的铜片。
“大概是块破铜烂铁,被潮水冲上来的。”林风不以为意,现在他只想让妹妹舒服点。
“去…看看嘛…”小鱼的眼睛里却流露出孩子气的好奇,“说不定…是宝贝…”
林风拗不过妹妹那带着祈求的眼神,无奈地笑了笑:“行,哥去捡回来给你瞧瞧。”他站起身,大步走向那片乱石滩。盐粒硌着光脚板,尖锐的碎石边缘划着脚踝,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走近了,那东西半埋在湿漉漉的沙砾和碎贝壳里。林风弯腰,拨开沙子,入手一片冰凉沉甸。他用力一抠,一块巴掌大小、沉甸甸的物件被他挖了出来。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海泥和锈迹,边缘残缺不全,似乎被硬生生掰断过,隐约可见奇异的、扭曲的纹路,深深刻在冰冷的材质里。摸上去不像是铜铁,倒像是某种极其古老厚重的石头,却又带着金属的冰凉质感。那些纹路繁复得令人头晕目眩,看一眼就觉得心神都被吸进去,古老得仿佛来自时间的尽头。
“喏,就这个。”林风走回树荫下,随手将这块沾满泥沙的破甲片递给小鱼,“脏得很,小心点。”
小鱼却像得了什么新奇玩具,小心翼翼地用衣角擦去甲片表面的泥污。那些奇异的纹路在树荫下显得更加深邃神秘。她用指尖轻轻描摹着其中一道断裂的凹痕,冰凉的触感让她精神似乎都好了一点点。“好奇怪的…花纹…”她喃喃道,大眼睛里映着甲片上流转的微光,“像…天上的星星…乱掉的线…”
“你喜欢就留着玩。”林风见妹妹难得露出点精神,心头也松快了些,“等哥干完这点活,就背你回家歇着。”他揉了揉小鱼的头发,转身又走向那片白花花的盐田。沉重的木耙再次扬起,重复着枯燥而艰辛的动作。那块被他视为无用“破龟甲”的碎片,被小鱼宝贝似的攥在小小的手心里。
平静,像一张脆弱的旧渔网,只维持了不到半个时辰。
**轰隆——!**
毫无征兆,一声沉闷如滚雷的巨响猛地从村西头炸开!大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晒盐场的泥地裂开细密的缝隙,堆积的盐山簌簌滑落。整个礁石村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摇晃。
林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猛地抬头,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攫住。
只见村西头原本低矮的土坡方向,一道刺目的、难以形容其颜色的光柱冲天而起!那光芒并非纯粹的光亮,更像是无数种狂暴能量搅合在一起形成的扭曲光流,瞬间撕裂了午后灰蓝色的天空,将大片云层染上诡异而污秽的色彩,青紫、暗红、惨绿……光怪陆离,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压力,如同实质的海水,沉甸甸地从光柱爆发的源头碾压过来,笼罩了整个村子。
“那…那是什么?!”盐场上劳作的渔民们纷纷停下动作,惊骇地望着那恐怖的光柱,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孩童的哭喊声、妇人的尖叫、男人粗重的喘息瞬间打破了渔村固有的沉闷节奏。
林风瞳孔骤缩,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他几乎是本能地丢下木耙,疯了一般冲向老榆树下的妹妹。
“小鱼!”他嘶吼着,声音被那光柱传来的、越来越响的沉闷轰鸣和大地持续的震颤所淹没。
**咻!咻!咻!**
尖锐刺耳的破空声撕裂了混乱的空气!数道流光如同地狱射出的毒箭,拖曳着青紫色的、令人作呕的尾迹,从光柱爆发的方向激射而来,速度之快,远超凡俗弓箭!它们的目标,赫然是那些惊恐奔逃的渔民!
“啊——!”
“救命!”
惨叫声凄厉得不成人形。一个正在奔跑的壮硕渔民,被一道青紫流光当胸穿过,他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上半身就像被投入熔炉的蜡块一样,在刺目的光芒中瞬间汽化、消融!只留下腰部以下的双腿,兀自向前踉跄了几步,才带着喷溅的污血和内脏碎片重重栽倒在地。
另一道流光擦过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那妇人连惨叫都未发出,半边身子连同怀中的婴孩,一同化作了漫天血雨和焦黑的碎块,泼洒在土黄色的墙壁上,留下狰狞恐怖的印记。
死亡,来得如此突兀,如此残酷,如此……高高在上!仿佛碾死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
林风的血液瞬间冻结了。他亲眼看着平日里一起劳作的叔伯、嬉笑的孩童,在那些流光面前脆弱得像纸糊的一样,瞬间变成散落的残肢和弥漫的血雾。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如同两头凶兽,在他胸腔里疯狂撕咬冲撞!
他冲到老榆树下,一把将吓得小脸煞白、浑身抖得像风中落叶的小鱼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她。“别怕!哥在!”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目光却像淬了火的刀子,死死盯向流光射来的方向。
烟尘与尚未散尽的污秽光流中,几道身影缓缓浮现,凌空而立。
他们身着制式奇特的衣袍,材质非丝非麻,闪烁着淡淡的灵光,衣袂在紊乱的气流中纹丝不动。为首的是一名青年男子,面容称得上俊朗,但眉眼间却透着一股刻入骨髓的漠然与倨傲,仿佛眼前的人间炼狱不过是场无聊的烟火。他身后跟着两男一女,同样神情冰冷,眼神扫过下方奔逃哭喊的渔民,如同扫视一堆无用的垃圾。他们周身缭绕着肉眼可见的淡淡光晕,隔绝了尘埃与血气,将他们与这片血腥的凡尘彻底隔开。
“灵脉躁动之源,便是这处污浊之地。”为首的俊朗青年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哭嚎与轰鸣,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质感,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凡人浊气深重,盘踞于此,污秽灵脉,致其不稳,当清。”
他身旁一个面颊瘦削、眼神阴鸷的同伴,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师兄说得是。些许尘垢,清理掉便是。”他随意地抬起右手,指尖一点青紫色的光芒再次凝聚,瞄准了盐场边缘一群正试图躲进破败窝棚的渔民。
“住手!!!”林风目眦欲裂,抱着小鱼从树荫下猛地站起,迎着空中那几道如同神魔般的身影嘶声怒吼!恐惧被滔天的怒火瞬间烧成了灰烬,只剩下保护妹妹的本能咆哮,“你们凭什么杀人?!这里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空中的阴鸷修士动作微微一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锁定了林风和他怀里瑟瑟发抖的小鱼。那目光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对低等生物竟敢聒噪的厌烦。
“咦?倒是有个不怕死的蝼蚁。”阴鸷修士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也好,让尔等愚昧贱民,临死前知晓何谓仙凡之别,何谓…清理尘垢!”
话音未落,他指尖那点青紫光芒骤然暴涨,化作一道比之前更加粗壮、更加阴邪的光束,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扑林风和他怀中的小鱼!那光芒中蕴含的毁灭气息,让周围的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速度太快了!快得林风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他只能凭借本能,将妹妹死死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脊背去迎接那毁灭的光芒!时间仿佛被拉长,他能清晰地看到光束尖端扭曲的符文,能感受到那光芒中蕴含的、足以将他和小鱼瞬间气化的恐怖力量!
“哥——!”小鱼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瘦小的身体里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她猛地从林风怀里挣脱出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将林风往旁边一推!同时,她那小小的身体,义无反顾地迎向了那道夺命的青紫光束!她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冰冷的龟甲碎片!
“不——!!!”林风的嘶吼带着绝望的血腥味,他眼睁睁看着妹妹单薄的身影被那毁灭性的光芒吞没!
就在光束即将触及小鱼身体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听不见,却又仿佛直接在所有人灵魂深处响起的嗡鸣,骤然扩散!
小鱼手中那块沾满泥沙、毫不起眼的残缺龟甲,猛地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幽暗光芒!那光芒并非刺眼,而是深沉如最古老的海渊,厚重如承载大地的基石!龟甲上那些原本黯淡扭曲的纹路,瞬间被激活,仿佛活了过来,疯狂地流转、交织!一股无法形容的、苍凉、浩瀚、仿佛源自天地初开时的磅礴气息,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睁开了眼瞳,轰然爆发!
嗤——!
那足以熔金化铁的恐怖青紫光束,撞在这层骤然亮起的幽暗光幕上,竟如同冰雪投入熔炉,发出一声刺耳的消融声,瞬间溃散成点点暗淡的光屑,消散无踪!
“什么?!”空中的阴鸷修士脸上的残忍笑容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愕。
被推倒在地的林风,脑子一片空白,只有妹妹被光芒吞没前那决绝回望的苍白小脸在眼前定格!巨大的悲痛、无法言喻的愤怒,还有那龟甲骤然爆发出的、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古老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啊——!!!”林风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咆哮!他双目赤红如血,布满血丝,几乎要瞪裂眼眶!他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团包裹着小鱼的幽暗光幕,伸出双手,仿佛要将妹妹从死神手里硬生生夺回来!
他的双手,沾满了刚才跌倒时蹭上的、自己和小鱼的鲜血,狠狠地按在了那块正在爆发出恐怖幽光的龟甲之上!
滋啦!
龟甲上那些疯狂流转的古老纹路,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贪婪巨兽,瞬间缠绕上林风染血的双手!一股难以想象的、冰冷而狂暴的洪流,顺着他的手臂,蛮横无比地冲入他的身体!那不是灵气,那是一种更原始、更混乱、更蛮荒的力量!它带着亘古的苍茫,也带着撕裂一切的暴戾!
“呃啊——!”林风感觉自己整个人从内到外都要被这股力量撑爆、撕碎!血管在皮肤下疯狂贲张,如同扭曲的蚯蚓,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的意识瞬间被无边的剧痛和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仿佛来自远古的狂怒所淹没!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空中那几个高高在上的身影,里面燃烧的,是足以焚尽苍穹的仇恨!
“是它!那件引动灵脉异变的古宝!竟被一个凡俗贱民所得!”为首的俊朗青年眼中爆射出惊人的贪婪光芒,之前的漠然荡然无存,“动手!夺过来!那贱民,杀了!”
命令下达的同时,他自己也悍然出手!并指如剑,一道远比阴鸷修士强大十倍不止的凌厉剑光,凝练如实质,带着斩断山河的恐怖威势,撕裂长空,直斩而下!目标,正是被幽暗光幕包裹的小鱼,以及死死抓住龟甲、状若疯魔的林风!他不仅要夺宝,更要抹杀一切可能的变数!
另外三道身影也同时发动,或剑光,或符箓,或法器光芒,交织成一片毁灭之网,倾泻而下!要将林风和他妹妹,连同那块诡异的龟甲,一同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轰——!
就在这足以将整个礁石村化为齑粉的攻击即将落下的刹那,林风手中的龟甲猛地一震!上面流转的幽暗光芒骤然向内坍缩,紧接着,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颜色、其形态、其伟岸的磅礴光柱,以龟甲为中心,轰然爆发,直冲云霄!
这光柱,比村西头那道灵脉爆发的光柱更加纯粹,更加古老,更加……浩瀚无边!它仿佛沟通了某种沉睡在无尽岁月深处的伟大意志!
**咚!咚!咚!**
整个大地,不,是整个浩瀚无垠的瀚海,都在这光柱升起的瞬间,发出了沉重无比的心跳声!仿佛一头沉睡了亿万载的洪荒巨兽,被这古老的光柱和其上沾染的、至亲之血所蕴含的滔天悲愤与执念,从最深沉的梦境中……唤醒了!
距离礁石村数十里外的深海之下,那亘古不变的、足以压碎山岳的黑暗与死寂中,两轮巨大无朋、如同熔化的暗金色太阳般的眼瞳,骤然睁开!
冰冷!威严!漠然!带着足以冻结时空的沧桑!
眼瞳缓缓转动,目光穿透了厚重的海水、岩层,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那道冲天而起的古老光柱之上,落在了光柱源头,那个浑身浴血、抱着妹妹、如同绝望孤狼般仰天咆哮的少年身上!
下一刻——
**轰隆隆隆——!!!**
礁石村外的海面,毫无征兆地,猛地向上拱起!仿佛海底有一座巨山在疯狂抬升!海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排开,形成高达数百丈的、遮天蔽日的环形水墙!浪峰之巅,浑浊的海水如同瀑布般轰然砸落!
在那滔天巨浪的核心,在那拱起的、如同黑色大陆般的恐怖背脊上,嶙峋如山的巨大“礁石”刺破水面,带着亿万年沉积的海泥与死亡的珊瑚骨骼,暴露在惊骇欲绝的目光之下!
那不是礁石!
那是……一片比整个礁石村还要庞大的、覆盖着厚重如同玄铁般甲壳的……龟甲!仅仅是浮出水面的这一小部分,就散发着镇压四海八荒的洪荒气息!
巨鳌!
一头沉睡在海底深渊,不知多少岁月的远古巨鳌,苏醒了!
它那暗金色的、如同日月般的巨大眼瞳,缓缓转动,冰冷的目光扫过空中那几道如同苍蝇般渺小的身影。目光所及,空间都仿佛凝固、冻结!
“吼——!!!”
一声无法形容其宏大、其苍茫、其愤怒的咆哮,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最深处炸响!那是来自洪荒的怒吼!是古老存在被打扰沉眠的震怒!整个海面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油,瞬间炸开!狂暴的气浪混合着震碎灵魂的声波,呈环形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噗!噗!噗!
空中那四名高高在上的仙门弟子,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他们周身护体的灵光如同肥皂泡般瞬间破碎!四人齐齐喷出大口鲜血,脸上的贪婪和杀意瞬间被极致的惊恐所取代!那是一种蝼蚁面对天倾地覆、面对真正神魔时无法抑制的本能恐惧!他们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那股恐怖的咆哮气浪狠狠掀飞出去!
“不……不可能!”为首的俊朗青年在半空中翻滚,俊朗的面容扭曲变形,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嘶吼,“洪荒遗种?!这贫瘠之地怎会有……”
他的话语被更加狂暴的海浪咆哮和巨鳌那撼动灵魂的怒吼彻底淹没。
混乱的风暴中心,林风紧紧抱着怀中气息微弱、几乎感觉不到的小鱼。龟甲散发的幽光护住了他们,隔绝了那毁灭性的声波冲击,却挡不住那深入骨髓的洪荒威压。他跪在龟甲幽光形成的狭小空间里,浑身浴血,有他自己的,更多的是妹妹的。巨大的悲痛和那源自龟甲、冲入体内的狂暴力量在他身体里疯狂撕扯,几乎要将他的灵魂都撕裂。
他抬起头,赤红的双眼透过幽光,死死盯着空中那几个被巨鳌一吼重创、狼狈不堪的身影。滔天的恨意如同实质的火焰,在他眼中疯狂燃烧,几乎要烧穿这片苍穹!
“仙门……”他从染血的齿缝里,挤出两个带着刻骨仇恨的字眼,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血沫,“天杀的……仙门!”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盖过了巨鳌的咆哮,盖过了海浪的轰鸣,带着一种决绝的、永不回头的诅咒,烙印在这片被血与火染红的废墟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