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武考营地的篝火在寒风中摇曳。陈霄盘坐在临时分配的营帐内,指腹反复摩挲着怀中那半片滚烫的龙鳞。三个时辰前演武场上那条破土而出的金色巨龙,此刻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更诡异的是,除了他竟无人记得那震撼的一幕。
\"陈兄还没睡?\"
张焕的声音突然从对面床铺传来。这个白日里被他刺穿心脏的\"同窗\",此刻正用完好无损的胸膛对着他,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陈霄的右手悄然滑向枕下的短刀——刀上还残留着淡青色的血迹。
\"演武场的地动太蹊跷。\"陈霄故意咳嗽两声,露出疲惫神色,\"听说钦天监要来查验?\"
\"查验?\"张焕突然压低声音,指甲在床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们是来喂食的。\"
帐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锦衣卫举着火把经过。跳动的火光透过帆布,在张焕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陈霄这才注意到,对方的瞳孔在暗处竟泛着淡金色的细线,如同冷血动物的眼睛。
当脚步声远去,张焕突然从床上弹起,脖颈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陈兄不好奇吗?为什么我还能活着和你说话?\"他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锯齿状的尖牙,\"因为拿到红色考牌的......\"
\"嗖!\"
寒铁短刀擦着张焕的咽喉钉入床柱。陈霄在掷刀的瞬间翻身下床,龙鳞在怀中爆发出灼热高温。张焕的喉管被割开大半,却不见一滴血流出,只有淡金色的黏液从伤口渗出。
\"你果然不是人。\"陈霄冷眼看着对方扭曲变形的肢体,\"是虫?是龙?还是......\"
\"是祭品!\"张焕的声带发出漏气般的嘶鸣,整个躯干突然膨胀炸裂。数十条带着倒刺的触手破体而出,每根触手顶端都长着微型的人脸——全是历年武考失踪考生的面容!
陈霄暴退三步,龙鳞突然自行飞出,在身前形成一道青色光幕。触手撞在光幕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那些人脸发出凄厉的哀嚎。借着青光,陈霄清晰看到张焕残躯上浮现的烙印——与黑袍人腰间玉牌相同的扭曲符号。
\"陛下......要见你......\"张焕的残躯在地上抽搐,声音却从所有触手顶端的人脸同时发出,\"三百年了......龙皇陛下......\"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陈霄一把抓回龙鳞,触手们瞬间化作脓水渗入地底。当值夜士兵掀开帐帘时,只见陈霄独自站在血泊中,床铺上散落着张焕的衣物。
\"怎么回事?\"为首的士兵厉声喝问。
陈霄指向地面:\"张兄突然吐血身亡,像是......\"他故意顿了顿,\"像是中了噬心蛊。\"
士兵们的表情瞬间凝固。这个在军中秘传的禁忌词汇,让所有人不约而同后退半步。趁他们愣神的功夫,陈霄迅速扫视地面——那些淡金色脓液正向着帐外某个方向流动,如同被什么牵引着。
\"我去禀报宇文大人。\"为首的士兵强作镇定,\"你老实待着!\"
待士兵们离去,陈霄立刻从怀中取出考牌。漆黑的牌身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背面的数字\"七十七\"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更可怕的是,当他翻转考牌时,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金线从牌面延伸出去,与地上脓液流动的方向完全一致。
\"这是......追踪标记?\"
子时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营地终于重归寂静。陈霄盘坐在重新安排的独立营帐内,龙鳞平放在膝头。经历方才的变故,他确信这方寸之地已被无数眼睛盯上——营帐四角的符箓、床底暗藏的铜铃,甚至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都透着监视的气息。
\"必须尽快弄清真相......\"
龙鳞似乎感应到他的焦躁,温度骤然升高。陈霄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鳞片中央。血液接触鳞片的瞬间,一道青光冲天而起,在帐顶幻化出清晰的影像——
那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宫殿,十二根盘龙柱环绕着中央祭坛。祭坛上锁着半截金色龙爪,每片鳞甲都被刻满符文的锁链穿透。更骇人的是,龙爪断口处不断渗出淡金色液体,顺着地槽流入九个青铜鼎中。而鼎边忙碌的身影,赫然是身着钦天监服饰的官员!
\"这是......皇宫地底?\"陈霄倒吸一口凉气。幻象中的龙爪与白日演武场出现的如出一辙,只是缩小了数十倍。难道那条巨龙的本体被囚禁在......
幻象突然晃动,画面转向祭坛后方。一个披着明黄龙袍的背影正在施法,随着他的动作,龙爪剧烈抽搐起来。当那人侧身时,陈霄看清了他的面容——正是白天伪装成\"陛下\"的怪物!此刻它正用匕首从龙爪上剜下一片鳞甲,而那片鳞甲的轮廓......
陈霄猛地低头看向膝头的龙鳞,寒意顺着脊梁窜上头顶——完全吻合!
\"谁在那里?!\"
帐外突然传来厉喝,幻象应声破碎。陈霄迅速收起龙鳞,装作熟睡模样。帐帘被粗暴掀开,火把的光亮刺痛了他的眼皮。
\"起来!宇文大人传召!\"
当陈霄被带到中军大帐时,发现已有二十余名考生在此等候。他们有个共同特征——考牌上的数字都是红色。宇文灼高坐主位,身后站着三名黑袍人,其中就有白天那个兜帽遮面的家伙。
\"今夜有考生暴毙。\"宇文灼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感,\"经查系练功走火所致。\"他阴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明日终试提前,现在宣布规则。\"
一名黑袍人展开卷轴:\"终试场地‘化龙池‘,需浸泡满一个时辰。坚持不住者可摇铃退出......\"他说着突然咧嘴一笑,\"但今年名额有限,只取前七十人。\"
帐内顿时哗然。陈霄默默数了数在场考生——算上他正好一百零三人。这意味着......
\"三成淘汰率。\"身旁一个瘦弱少年颤声道,\"和往年一样。\"
\"何止三成!\"前排壮汉冷笑,\"去年终试死了四十七个!\"
陈霄心头一震。大景武考每年参考者逾千,若终试固定死亡三成,再算上前几轮的损耗......这根本不是选拔,分明是定期的大规模献祭!
\"肃静!\"宇文灼突然拍案,案几上的烛火瞬间变成惨绿色,\"现在检查考牌。\"
当黑袍人走到陈霄面前时,他刻意放缓了动作。枯枝般的手指划过考牌上的数字,指甲缝里残留的金色粉末簌簌落下。就在交接的瞬间,陈霄清晰看到对方手腕内侧的鳞片——与幻象中龙爪的鳞片一模一样!
\"七十七号。\"黑袍人突然凑近,兜帽下的阴影中两点猩红闪烁,\"吉利的数字......\"
回到营帐已是丑时三刻。陈霄借着月光反复检查考牌,终于在边缘处发现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刻痕——正是黑袍人接触时留下的。当他尝试用龙鳞靠近刻痕,两者之间突然产生微弱吸力,牌面上的数字\"七十七\"开始渗出淡金色液体。
\"果然做了手脚......\"
陈霄突然想起幻象中龙爪被采血的场景。若武考真是献祭仪式,那么这些被标记的考生恐怕就是祭品。而他的考牌被特别标记,意味着......
\"明日终试,就是收网之时。\"
帐外忽然刮起怪风,隐约夹杂着锁链拖地的声响。陈霄握紧龙鳞,感受到鳞片传来的脉动——那频率竟与他的心跳逐渐同步。恍惚间,他似乎听到地底深处传来龙吟,与脑海中那个苍老的声音重合:
\"找到......其他八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