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雷滚过金陵城时，李煜腕间的青斑已经蔓延到锁骨。我盯着铜盆里第七次换下的血水，水面倒映着周娥皇发间摇晃的钥匙扣——那抹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金属冷光，此刻正刺痛着我的太阳穴。

\"白公子当真要闯药王谷？\"钟皇后手中佛珠突然崩断，檀木珠子噼里啪啦砸在金砖上，\"二十年前昭惠太子......\"她说到一半猛然噤声，凤目扫过李煜枕边那串紫檀佛珠，第十八颗珠子上的裂痕像极了闪电纹路。

我裹紧李煜的狐裘，孩子滚烫的额头贴在我颈侧。御医令说毒入膏肓时，我分明看见他嘴角藏着影堂特制的金丝楠木药匣——那匣子夹层里，还残留着百日枯特有的苦杏仁味。

子时三刻的官道飘着牛毛雨，马车突然急停。掀帘望去，十丈外的界碑裂成两半，碑文\"药王谷\"三个字被苔藓啃得面目全非。周娥皇递来油纸伞，伞骨上刻着梵文《药师经》，雨滴顺着经文蜿蜒成河。

\"瘴气起时，记得含住这个。\"她将荷包塞进我掌心，里面装着晒干的曼陀罗花。我正要道谢，忽见女英从马车底座钻出来，发间插着朵诡异的蓝紫色蘑菇——正是岭南毒菇\"阎王笑\"。

谷口迷雾中传来铁链拖曳声，八具骷髅悬在古柏枝头，颌骨开合唱着童谣：\"采药童，采药郎，采来毒草救豺狼......\"李煜突然在我怀中抽搐，呕出的黑血里游动着金线蛊虫，虫身拼出个歪歪扭扭的\"赵\"字。

\"装疫病？\"竹楼里飘出沙哑笑声，老妪佝偻的身影在纱帘后晃动，\"老身这双招子见过三千六百种骗术，最拙劣的当属......\"她话音戛然而止，青铜药杵咚地砸在案几上，\"把孩子抱近些！\"

我掀开李煜的襁褓，故意露出他胸口的重瞳胎记。老妪枯爪般的五指突然扣住我命门，腕间银镯叮咚相撞，雕刻的竟是人面蛇身的烛九阴。

\"先天不足，后天剧毒，佛光护体却遭人祸。\"她掀开李煜眼皮，浑浊的瞳孔突然收缩，\"这娃娃吃过凤凰胆？\"

我心头巨震。史载李煜幼时多病，中主李璟曾命人从滇南寻来异宝。正要追问，女英突然抱着毒蘑菇闯进来：\"婆婆你看！这个能不能煮汤？\"

老妪抄起药杵砸向女英天灵盖，我飞身去挡，后肩胛骨结结实实挨了一记。剧痛中瞥见药杵末端刻着微雕——竟是现代医学标志的蛇杖图腾！

\"要老身救人，先饮了这碗诚意。\"她舀起墨绿药汁，陶碗边缘残留着放射性物质的荧光。我接过碗时，周娥皇突然抓住我手腕，钥匙扣的金属棱角刺入皮肉：\"公子可还记得《肘后备急方》？\"

仰头饮尽的刹那，五脏六腑仿佛被烙铁搅动。我强撑着摸出瑞士军刀——这是穿越时唯一的现代物品——在众人惊呼中剖开自己腹部。血浆喷溅在竹墙上，竟慢慢显现出《本草纲目》的篇章。

\"华佗麻沸散......加剖腹术......\"老妪的嗓音突然年轻了三十岁，她撕开我的衣襟，指尖颤抖着抚摸手术刀痕，\"你从何得来这等神技？\"

我咬碎藏在臼齿的解毒丸，吐着血沫笑道：\"婆婆可听说过细胞自愈？\"说罢抓起案上的毒蘑菇塞进嘴里，就着李煜的毒血吞咽。胃部灼烧感升腾时，我摸向怀中防水袋——里面装着从冷宫井底带来的活性炭粉。

\"快取蒲公英！\"老妪突然暴喝，药童撞翻了晒药匾。我在意识模糊前瞥见匾上写着\"贞明三年\"，那是二十年前的南唐年号，彼时真正的药王谷主人应当刚刚遇害。

醒来时周身浸泡在药泉中，周娥皇正在研磨香灰。她发间的钥匙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株并蒂毒堇。\"白公子可知‘百日枯‘要混入佛前香灰才见效？\"她将药碗递到我唇边，碗底沉着未化的避孕药片——那是我穿越前随手塞进钱包的应急药品。

竹楼外突然传来打斗声。我撞开窗棂，见老妪正与蒙面人过招，她使的竟是二十一世纪的军体拳！女英躲在药炉后，正往火堆里扔现代才有的镁条，刺目白光中，蒙面人耳后的鬼首刺青无所遁形。

\"接着！\"老妪抛来青铜药杵，我旋开底部暗格，里面掉出支注射器——玻璃管上印着模糊的\"盘尼西林1943\"。李煜的哭声突然穿透雨幕，我反手将针头扎进他颈侧，药液推入瞬间，他腕间青斑如潮水退去。

暴雨倾盆而至，老妪的尸体漂浮在药泉上。我翻开她紧攥的手掌，掌心用朱砂写着我的现代学号。女英凑过来要糖吃，她腕间银铃里卡着张字条，展开是周娥皇的笔迹：\"赵光义知晓你会来。\"

返程马车碾过满地药渣时，李煜正在酣睡。我摩挲着老妪留下的青铜药杵，在莲花纹里摸到微型胶卷。对着夕阳展开看，竟是周娥皇在栖霞寺写下\"问君能有几多愁\"的监控录像——日期显示2023年1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