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的酷刑，早己使我气息微弱，生不如死。王利的短刀，从后背贯穿我的前胸。他手腕发力一拧，刀刃刮着肋骨转了个圈：\"兄弟，你这颗七窍玲珑心，我替丞相收下了。\"

最后一瞥里，他腰间晃着李斯的御史玉牌，刀柄缠着去年生辰我送的蛟皮绳。

再睁眼时，我趴跪在骊山丹房冰凉的青砖上，喉间还残留着血腥味。铜鹤灯台的阴影里，二十岁的我，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布满丹茧的双手，葛衣领口沾着硫磺熏黄的汗渍。门外谒者尖嗓刺破晨雾：\"陛下驾临丹台——\"

三十余名方士，鹌鹑似的缩在丹炉后。始皇用太阿剑鞘挑起卢生进献的金丹：\"连月大旱，尔等的仙丹可会祈雨？\"

卢生抖如筛糠：\"此丹采西方陨星之精......\"

\"陛下且慢！\"我膝行上前，\"此丹遇水则化毒瘴。\"抄起陶盏将酸浆泼向金丹，滋啦腾起绿烟，阶前兰草瞬间焦枯。

剑锋贴上喉结，始皇眼底映着将熄的炉火：\"竖子有何良策？\"

\"臣请磁石二十斤、硝石百斤、琅琊海盐十斛。\"我伏地叩首，\"再取晨时柏叶露三升。\"

当夜，丹房成盐场。磁石悬于梁上吸铁屑，硝石铺地吸潮气，海盐混露水晒在陶盘。窗外传来嗤笑：\"徐生莫不是要腌咸鱼？\"

五日后，我托琉璃瓶出殿：\"此乃‘云母散‘，借东风可致甘霖。\"

始皇命人架起鼓车，粉末随风扬入层云。忽见东北方滚来黑云，惊雷劈开旱魃，暴雨裹着咸腥倾盆——原是海盐晶核催雨之法。

人群里忽有方士栽倒：\"妖道！此乃东海邪术！\"

我趁其不备，掀开那人袖管，腕间黥着员峤岛船纹：\"是了，此贼私通海寇！\"

雨夜观星台，紫微垣忽现赤芒。我指天狼星道：\"客星犯阙，主东南兵祸。然蓬莱有紫气东来，若得仙药可镇国本。\"

始皇抛来片灼裂龟甲：\"解此卜辞。\"

甲文\"癸卯卜，帝令风\"入眼，我指腹摩挲碳痕：\"癸卯日天帝命风伯行雨，九年当有海外来朝。\"

次年春，三韩使臣果携夜明珠觐见。

季夏蝉嘶，我启炉取丹。赤丸喂食病犬，三日后竟毛色油亮。始皇服丹七日，背上痈疮结痂脱落，召我入章台赐酒。

\"此丹何名？\"

\"臣称‘海魄丸‘。\"我展东海舆图，\"取芝罘硫磺、琅琊牡蛎、碣石浪沫，然药引尚缺......\"

\"在仙山？\"

\"陛下圣明！\"我点向波涛深处，\"臣请携大秦威仪东渡，既寻仙药，亦播王化。”

琅琊港曙色未明，二千童男女素衣如雪。一千能工巧匠精神矍铄。我正检视楼船货舱，忽听蒙毅将军急呼：\"徐生当心！\"

箭雨破空而来。我扬袖抛洒药粉，咸风过处箭镞锈蚀如腐——那\"云母散\"原是防锈的盐硝合剂。

始皇在观海亭举爵：\"待卿携仙药归，朕当亲迎于渭水！\"

楼船劈浪时，我摩挲袖中龟甲，背面新刻的古怪符号，竟似现代经纬。童男队列忽有少年抬首，眉眼酷似王利，颈间闪过青铜镜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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