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棚子外头的夜鸟呼扇着翅膀，一下子就从月亮前面飞过去了。苏小餮只觉得自己的识海啊，就像被烧得通红的火炭给烫着了似的，那叫一个疼啊。

他紧紧攥着玄铁碎片，手指头的关节都因为太用力变得煞白煞白的。识海里面，饕餮的虚影就跟发了疯似的来回折腾，这一闹啊，丹田那儿的灵气也跟着乱成了一锅粥。你再看他的额头，已经有细细密密的汗珠冒出来了。

“小餮！”林婉儿伸手就按住了他的手腕子，她的手指头尖凉飕飕的，就好像刚在冰泉里泡过一样。“你的脉搏跳得可太快了，比那些筑基期的修士结丹的时候跳得还快呢。”说完，她又伸出另一只手，一下子就按在了苏小餮后脖子的大椎穴上。这时候啊，一股带着药香味儿的灵力就慢慢渗进去了，识海的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才暂时被压下去了一点。

“那鼎有毛病。”苏小餮咬着牙，眼睛朝着演武场那头的玄铁鼎看过去。

白天的时候，这鼎还在仓库后面好好地待着，就像个镇仓石似的。可现在呢，鼎身上的雷纹泛着那种幽蓝色的光，看着就跟活过来的蛇似的，怪吓人的。“以前在万兽山脉采的火灵菇，还有雾隐林的冰髓藕，炼化的时候可没这么折腾……”

竹帘子被夜里的风刮得啪啦啪啦响，李风扛着个半人高的食盒就冲进来了。他粗布麻衣上还沾着面粉呢，说道：“外边都传得没边儿了，说咱们要在‘八珍宴’上跟夏侯师兄争个高低！

不过小餮你这状况……”他挠了挠后脑勺，声音一下子就小了，“刚刚我去后厨借蒸笼的时候，瞧见夏侯师兄的灶台上摆着九瓣血灵芝呢。那可是能用来炼制三品丹药的灵草啊，他居然拿来做汤？”

“血灵芝？”林婉儿的瞳孔微微一缩，“那玩意儿性子烈得像火一样，一般的厨子要是处理不好，炉灶都会炸了。

除非……”

“除非他想逼我动用饕餮之魂。”苏小餮突然笑了，手指关节抵着下巴，“上辈子他就这么干的——拿我最在乎的东西当诱饵，等我露出马脚就趁机踩我一脚。”他低下头，盯着手掌心里的玄铁碎片，雷纹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婉儿，你说的药王谷镇派的《灵枢调神篇》里，有没有能让魂体稳定、不胡乱异动的办法呀？”

林婉儿从腰间把青玉药囊拿下来，手指在里面的瓷瓶上快速地翻找着：“有。

得要三株长了百年的朱果、半盏雪蛤膏，再用赤焰草煮的汤当药引。”昨儿夜里啊，我在那桃林里头瞧见野生朱果了呢。李风啊，你去后厨拿雪蛤膏去，就拿最顶柜上那坛，上面贴着金漆封条的那坛啊！”

“成嘞！”李风答应了一声，扛着食盒就又风风火火地冲出去了，那门框都被撞得晃悠了几下。

“至于这比赛嘛……”苏小餮活动了下手腕子，他识海里面的饕餮虚影还在低声吼叫呢，不过已经不像刚刚那么失控了。“我尽量不主动用饕餮之魂去吞噬，就只让它被动地去感知食材。

老样子哈，你就在我旁边给我递调料，李风呢就管着火候。

咱们稳稳当当来就成。”

天刚有点蒙蒙亮的时候，那演武场就已经挤满人了。

十二座青竹搭的灶台啊，整整齐齐地一字排开呢。那灶台面上摆着今儿个的主要食材——南海珊瑚蚌。那粉白粉白的贝壳啊，还沾着海水呢，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珍珠似的光泽。

苏小餮站在三号灶台前面，林婉儿抱着药囊站在他右后方，李风守着灶台下面的灵火，手里还紧紧攥着半块雪蛤膏呢。

他眼睛瞅着对面的五号灶台，夏侯无双正低着头擦菜刀呢，那月白色的道袍干干净净的，头发上玉冠的红宝石在太阳光底下可刺眼了。

“各位参赛的选手注意啦——”董大师的声音就跟洪钟似的响起来了，“这次这个‘八珍宴’比的是‘以味载道’，得用南海珊瑚蚌当主要食材，做出能体现自己道韵的菜肴来。”等三柱香烧完就开始评分啦！

才第一柱香烧到一半的时候呢，苏小餮那刀就已经切出七片蚌肉了。

每一片都切得薄得像蝉翼似的，拿起来对着光，都能瞧见上面的经络呢，这可是他练了三年的“柳叶切”啊。

结果呢，他正打算切第八片的时候，右手突然就像不受自己控制了一样，抖了那么一下，刀尖就在蚌肉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小餮？”林婉儿小声地叫他，还把一盏朱果汤推到他手边。

他一仰头就把汤喝光了，喉咙里满是清甜的味道，可他识海里面的饕餮虚影却突然嗷嗷叫得更厉害了，那声音尖得很，连带得他握刀的手都开始发烫了。

“这是咋回事啊？”苏小餮的瞳孔一下子就缩紧了。

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明明就只运转了两成的饕餮之力啊，可是那种饥饿的感觉就像潮水一样，哗地就涌过来了。这时候再看眼前的珊瑚蚌，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了，贝壳里的嫩肉泛着一种很妖异的红色光芒，就连周围的灵米、灵盐，在他眼里都成了能滋补魂体的“食物”了。

“噗！”灶下的灵火一下子就蹿得老高，李风慌慌张张地加了一块冰魄石进去，额头全是汗珠子，嘴里念叨着：“怪了怪了，我明明就控制着两成火候呢，这火咋自己就往上冒呢！”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传来了瓷器轻轻碰撞的清脆声响。苏小餮眼角的余光扫到夏侯无双那边的灶台，就瞧见九瓣血灵芝正在开水里泡着呢。那蒸腾起来的热气里，隐隐约约地飘着黑雾，这黑雾看着就跟昨天晚上玄铁鼎下面冒出来的一模一样啊。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苏小餮把嘴里朱果的核咬碎了，本来甜甜的味道里突然就冒出一股腥气。他心里明白了，“这家伙在血灵芝里下了魂毒呢，借着热气往我这边引，就是想刺激我的饕餮之魂……”

这时候啊，识海里面的那个虚影一下子就朝着那缕黑雾扑过去了。苏小餮只觉得眼前一黑，手里的菜刀“当啷”一声就掉到案板上了。

周围就开始有小声议论的声音了。有个声音尖尖的人喊道：“苏小餮是不是要弃权啦？”

“冷静点儿。”林婉儿把手放在苏小餮的后脖颈上。这次她输入的灵力里有股辣辣的感觉，那是赤焰草的气息。她说道：“比赛规则第九条写着呢，要是选手因为特殊原因不能继续比赛的话，可以向裁判申请延时。”

苏小餮听了这话，猛地把头抬起来。

就看到董大师正站在评判席前面呢，他那白胡子被风吹得飘来飘去的，可是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苏小餮这边的灶台。

“董大师！”苏小餮提高了嗓门喊道，“我因为魂体突然有异动，没办法正常做菜了。恳请您按照《修真厨典》第三十七条的规定，给我二十息的调整时间啊！”

这一下，演武场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修真厨典》第三十七条啊，那是专门用来对付“灵厨特殊体质”的呢，不过啊，这都快一百年了，还是头一回有人当着大家的面用到这个条款。

董大师摸着他那白花花的胡子走过来了，眼睛先瞅了瞅苏小餮那泛着青黑的眼底，又瞧了瞧林婉儿手里还剩下半盏的朱果汤，然后就点头说：“行嘞。”

林婉儿麻溜儿地拿出银针，在苏小餮脑袋顶上的“百会穴”还有手腕子上的“神门穴”，各扎了一针。

李风呢，把最后半块雪蛤膏搁温水里给溶开了，再喂给苏小餮喝下去。

苏小餮闭着眼睛，就感觉那灵力顺着银针在身体里走呢，识海里面的饕餮虚影啊，慢慢就平静下来了，就跟一只吃饱了在打盹儿的小兽似的。

过了二十息的工夫，苏小餮又重新把菜刀拿起来了。

这回他使的可不是饕餮的力量了，而是他前世在御膳房当首厨的时候练出来的本事——那刀锋就顺着蚌肉的纹理斜着切下去，切出来的每一片肉啊，都带着一种很自然的弧度，在瓷盘子里一摆，就像半开的莲花一样。

林婉儿这时候很是时候地递过来灵盐，这灵盐可是用南海星砂炼制的呢，往蚌肉上一撒，那蚌肉瞬间就泛起细碎的银光。

“滋啦——”李风把灵火调到了最合适的火候，苏小餮就把蚌肉往热油锅里面一倒，油花溅起来的时候，他手指一屈，弹进去三粒野山椒。

那股子辛辣味儿和海味儿就在空气里一下子散开了，就连评判席上的董大师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呢。第三柱香烧完的时候，苏小餮做的“星砂银莲蚌”就被端到评判桌上了。

你瞧那雪白瓷盘里，半开的蚌肉就跟沾着晨露的莲花似的，**里的星砂微微闪着光呢。只要轻轻一戳，那鲜甜的汁水就往外冒。

“好啊！”董大师猛地一拍桌子，大声说道，“这道菜啊，有南海那边食材的清新鲜味，火候也掌握得特别好。更不简单的是……”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眼睛扫过苏小餮那泛着淡金色的眼底，“这菜有股子能镇得住场子的底气。”

评判席上开始一个个报分数了：“刀工给九分，火候也是九分，意境能给到十分！”

“总共二十八分，暂时排在第一名呢！”

这时候演武场里一片欢呼声。

苏小餮擦了擦手，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夏侯无双。

夏侯无双身后的灶台还冒着血灵芝的热气呢，可他脸上的笑容却比之前更浓了，就好像看着猎物自己掉进陷阱的猎人一样。

“小餮。”林婉儿把药囊收到袖子里，声音轻得跟叹息似的，“刚刚我给你把脉的时候，发现那魂毒……”

“我知道。”苏小餮盯着夏侯无双转身离开的背影，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的味道。他抹了抹嘴角的血，把玄铁碎片攥得更紧了，说：“这一局啊，咱是赢了，可下一局呢……”

这时候，风一下子就大了起来，演武场的旌旗被吹得哗啦哗啦响。

也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玄铁鼎轻轻的鸣声，就好像是一种预示似的，在晨光里泛起一圈圈的波动。

演武场的吵闹声随着太阳落山慢慢没了，苏小餮他们三个人踩着被踩得乱七八糟的竹篾，朝着临时住的竹棚走去。

林婉儿的手指一直搭在他的手腕上，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说道：“那魂毒顺着饕餮的力量钻进灵脉里了，刚刚用朱果汤压下去的，只是表面现象。”

竹棚里还留着星砂银莲蚌的鲜味呢，李风把食盒往桌子上一放，粗声粗气地讲：“管他什么毒呢，大不了咱们把后厨的灵泉都搬过来，给小餮灌上三天三夜！”他挠了挠脑袋，声音又温和了些，“就是刚刚看你拿刀的手一直在抖……”

“抖？”苏小餮拿起桌子上的玄铁菜刀擦了擦，刀锋上映出他微微挑起的眉梢，“我就抖了那一下，倒让夏侯以为我要害怕了呢。”他突然停住了，手指肚在刀刃的一个地方擦过，借着旁边的光看到了一道特别细的黑纹——这就是刚刚切珊瑚蚌的时候留下来的。“看到没？这刀上的魂毒啊，可比血灵芝里的还要浓呢。”他手指一弹，那黑纹“嗤”的一下就冒起幽蓝的火焰。“他在刀上抹了毒，借着我切菜的动作把毒渗到食材里，再跟着做饭时冒的热气往我识海里钻呢。”

林婉儿把青玉药囊“啪”地扔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一个细颈瓷瓶，倒出两粒裹着金箔的药丸，说：“这是我改良过的‘定魂丹’，加了雪蛤膏的润性，能让饕餮之魂的躁意缓和点儿。不过这只能治个表面……”她眼睛盯着苏小餮闪着金芒的眼底，接着说：“饕餮之魂本来就和魂体是同源的，那毒要是和它缠到一块儿……”

“所以他才挑‘八珍宴’的时候动手。”苏小餮突然笑了，把药丸塞进嘴里嚼碎，苦里头还泛出一丝甜来。“比赛规则里有‘以味载道’这一条，他就认定我会用饕餮之魂去感知食材的道韵，到时候毒魂和饕餮之魂一搅和……”他话没说完，手指关节重重地在桌上的玄铁碎片上敲了敲。这碎片是昨天夜里从玄铁鼎上掰下来的，这时候正发着和刀上黑纹一样的幽蓝光芒。

李风凑过来看，那蓝光刺得他眼睛眯起来，说：“这鼎不是仓库的镇仓石吗？我上个月还帮王伯搬过呢，那时候可没有这些纹路啊。”

“上个月？”苏小餮用指尖在碎片上慢慢摩挲着，“我重生前三个月，万兽山脉的雷暴比往年多了三倍呢。”玄铁这玩意儿属金，特别容易招雷……”他猛地一抬头，“婉儿啊，你说药王谷那些老古董的古籍里，有没有提到过啥‘雷纹玄铁’呢？”

林婉儿正在翻药囊的手一下子停住了：“我在《异宝录》里瞅见过那么几句。说是上古时候有那种特别厉害的人，用雷火来炼玄铁，最后铸出个能引魂毒的‘锁魂鼎’……”她声音越来越小，“等鼎铸成那天，炼鼎的那个人啊，魂体都被反噬了，连点儿渣渣都没剩下。”

竹棚外面的风一下子卷进来了，吹得蜡烛火苗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的。

苏小餮瞅着那跳动的火苗，他识海里面的饕餮虚影突然就动了一下，就好像是闻到了啥危险的气息似的。

他从怀里把碎片掏出来，暗夜里那雷纹看得更清楚了，居然和夏侯无双头发上插着的玉冠上的红宝石纹路有点像呢。

“明天就是‘八珍宴’的第二场了，主要的食材是极北冰原的玄冰鹿。”林婉儿把最后一帖药汁封进瓷瓶里，“我得去药园再采点儿千年人参，给定魂丹多加点量。”

“我去后厨盯着，把那些刀具都用灵火烤一遍！”李风抄起扫帚就想往外跑，苏小餮笑着把他拦住了：“别着急啊，他就是想让我乱了阵脚呢。”苏小餮拍了拍李风的肩膀，又朝着林婉儿说：“你去翻翻《异宝录》里关于锁魂鼎的记载，我去仓库瞅瞅那口玄铁鼎——”他稍微停顿了一下，“顺便去会会老熟人。”夜已经很深了，竹棚里的蜡烛亮着，烛光把三个人的影子映在地上。

苏小餮手里拿着玄铁碎片，能感觉到识海里面饕餮的虚影慢慢平静下来了，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他心里明白呢，夏侯无双身上的毒啊，玄铁鼎的秘密，还有那模模糊糊的锁魂传说，这些都不过是一盘大棋局刚开始的几步罢了。

真正要命的杀招啊，可能就藏在“八珍宴”最后一场要用的主要食材里呢。那可是他上辈子最后一次吃到的东西，也是因为这个东西，他最后送了命。

风呼呼地吹着，几片竹叶被卷起来，打在竹棚上，就好像有人在敲警钟一样。

苏小餮把玄铁碎片放到怀里，眼睛扫了一下桌子上还没收起来的菜刀、药袋子，还有李风放在角落里的食盒。

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东西啊，比什么法宝都让他心里踏实。

“明天，就轮到咱们出手了。”他小声地说道，声音里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锐气。

这时候，识海里面的饕餮虚影突然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瞳孔映着窗外的月光，就好像在回应他的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