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呢，演武场那块青石板就被擦得锃亮锃亮的了。

钱浩领着三个跟班，呈扇形就围过来了。这时候啊，苏小餮正蹲在野菊丛旁边呢，手指头轻轻在一株三瓣蓝草的叶子上摸着。

他识海里的饕餮之魂一个劲儿地翻腾。那草叶子底下藏着的灵脉细流啊，正顺着他的手心往身体里钻呢。这本事啊，是他重生之后才发现的。这天底下的食材啊，只要他一碰，精华就自动分离出来了，就连灵气都能给分出个高低来。

“苏小餮，听说你昨天在膳堂里吹牛，说你做的灵羹能把董大师的眉毛都鲜掉？”钱浩拿青竹棍挑起一片杏花瓣，“我倒要瞧瞧，没了厨房的灵火鼎，你拿啥来熬汤。”他身后那几个跟班就哄笑起来了。其中一个还故意飞起一脚，把块石子踢得飞出去，正好砸在苏小餮脚边的竹篮上，竹篮里刚采的赤焰菇咕噜噜滚出来两颗。

林婉儿在袖子里攥紧了手，手都攥得发白了。

她本来是药王谷最年轻的丹童呢，就因为替被诬陷的师父顶罪，结果成了弃徒。这时候看着那些人在这儿捣乱，她手里的银针都快把掌心刺破了。要是搁以前啊，她早就撒点毒粉，让这些人满地打滚找牙了。可是现在呢……她抬眼瞅了瞅苏小餮的后背。

自从三个月前在乱葬岗救下这个浑身是伤的少年，她就发现，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小子，每次到最乱的时候都稳得很呢。“阿婉，把那赤焰菇捡回来。”苏小餮头也不回，手指还指着那株蓝草呢，“李风啊，你到溪边去洗把脸。”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就像在哄正在闹别扭的小孩子似的，“钱浩那家伙急着要表现呢，咱们怎么也得给他当个观众吧？”

李风梗着脖子应了一声，不过那拳头还是攥得紧紧的。

这李风啊，是苏小餮在杂役房里结交的兄弟。他这炼气三层的功夫，那可都是靠挑水劈柴一点点熬出来的。这人最看不惯别人欺负自己人了。

可他刚走到溪边，就听到苏小餮小声地说：“钱家那小子啊，从小就被人捧着，最受不了别人激他。

你看看他刚才踢篮子那劲头——”苏小餮弯起手指弹了弹滚回来的赤焰菇，“这菇子的菌盖都泛红了，是吸收了早晨露水的灵气，他倒好，还帮咱们省了去掉菇蒂的麻烦。”

林婉儿蹲下来捡菇子，手指碰到菌柄的时候愣了一下——这赤焰菇上的杂质竟然被苏小餮的手弄得干干净净的，就连最嫩的菌褶里面都没有一点泥屑。

她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到苏小餮冲她使了个眼色，那眼底透着的机灵劲儿让她心里一下子就放松了，最后还是把银针收了回去。

演武场那边的铜锣“当当当”地敲了三下。初赛第三组的苏小餮和钱浩，听到喊声就得出列啦。

董大师说话的声音啊，就跟敲在青铜上似的，震得场边杏树的花瓣都扑扑簌簌地往下掉呢。

这个董大师啊，在修真界厨艺榜上可是排第七的老饕呢。这时候他正稳稳当当地坐在主位上，旁边还跟着两位评委。其中一个是专门研究药膳的白眉老头，另一个是特别爱尝新鲜玩意儿的散修。这俩人面前都摆着青瓷盅和玉筷子，就连茶盏里都飘着半朵灵莲花呢。

钱浩一个箭步就冲上前去了，手里的青竹棍往地上一杵，说道：“董大师啊，我跟苏小餮比的可是厨艺，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玩呢。”说着他就指了指场中间摆着的木案子，“您瞅瞅这些食材，火羽雉、赤焰菇、三瓣蓝草，全都是最普通的灵植。我钱家祖祖辈辈都是掌勺的，处理这些东西啊，我闭着眼睛都能搞定。”

“哦？”董大师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那小友你打算咋做呢？”

“这火羽雉嘛，先拔毛再去掉内脏，然后用赤焰菇来熬汤煨肉，三瓣蓝草就取叶子切成丝当配菜。”钱浩仰着下巴，那叫一个得意，“半个时辰就足够我炖出一锅香喷喷的灵汤啦。”

苏小餮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把竹篮往案子上一搁，说道：“我和钱兄可不一样。”他伸手扒拉了一下火羽雉的翅膀，突然，饕餮之魂就变得滚烫起来——这火羽雉左翼的肌肉里有一丝金雷灵脉呢，这可是让汤变得更鲜美的关键所在。“这火羽雉啊，得取左翼的活肉，拿三瓣蓝草的根须捣出汁来腌渍，赤焰菇呢，要撕成细条，再和雉骨一块儿用小火慢慢熬出菌油。

至于蓝草叶嘛……”他捏起一片叶子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等汤熬好了撒上去，借着热汤激发出清香。”

钱浩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你、你这是存心改我的方子啊！”

“钱兄的方子是挺好的。”苏小餮拿起木刀，刀刃在火羽雉的脖子上轻轻一蹭，血珠子刚冒出来就被他用手心给吸走了——饕餮之魂可最喜欢血气精华了，“不过呢，火羽雉的左翼是运动肌肉，炖的时间长了肉就老了；蓝草根须里的灵液能去掉雉肉的腥味，可这叶子得最后放，要是早放的话煮烂了就会发苦。”他抬起头朝着董大师笑了笑，“您说，这算不算给钱兄的一点建议呢？”

董大师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在厨艺界混了足足五十年了，最讨厌那些死守老一套的人了，这时候看到苏小餮三言两语就把食材的讲究给说出来了，就连那个白眉老头都坐直了身子。

“开始！”

铜锣声还没落呢，钱浩就已经拿起拔毛刀了。他手法那叫一个利落，火羽雉的毛被他扯得唰唰直往下掉。可这人太着急求快了，一下子把雉皮给撕了个口子。这下可好，待会儿炖汤的时候，肉汁肯定得漏出去不少呢。

苏小餮倒是一点也不慌，先把三瓣蓝草的根须泡到灵泉里头，然后又拿了块青石板架在火上。

林婉儿就站在他身后，悄悄递过来一个青瓷罐，这里面装的是她用晨露泡的灵蜜。这灵蜜可是苏小餮昨晚专门交代要准备的，说是用来调和赤焰菇的燥气的。

“苏小餮，你在这儿磨磨蹭蹭的，是不是不会做啊？”钱浩的帮手在台下瞎起哄，“难道你要像街头的叫花子一样，烤生肉吃啊？”

苏小餮根本就没搭理他们。

他拿着木刀在火羽雉的左翼划了个小口子，然后把指尖按在伤口上，饕餮之魂的热流就顺着指腹慢慢渗进去了。那一丝金雷灵脉就被他一点点引出来了，还裹着雉肉的鲜香，在掌心聚成了一颗金灿灿的珠子。

他把珠子轻轻弹进陶罐里，又把腌好的雉肉铺在青石板上。

赤焰菇被撕成细条之后，他可没有直接就下锅，而是用灵火烤出了菌油。那油星子一掉进汤里，立马就冒出来一股浓香，就连台下的看客都忍不住抽鼻子了。

这时候，钱浩的汤已经煮开了。他把锅盖一掀，水蒸气“呼”地冒出来，一股焦味儿也跟着飘出来了。为啥呢？他呀，就想快点弄好，火开得老大了，结果雉骨就糊在锅底了。

他脸一下子就白了，慌慌张张地加凉水，可那汤啊，颜色变得暗暗的，哪里还有灵汤该有的那种清透劲儿呢。

“时间到！”

董大师从苏小餮那儿接过青瓷盅。

那汤是半透明的，有几点金黄的菌油浮在上面，三瓣蓝草的叶子就像翡翠片似的漂着。

董大师舀起一勺，汤还没喝到嘴里呢，香味就钻进鼻子里了。那是雉肉的鲜味，混着菌菇的醇厚味儿，还有蓝草的清爽味儿，就像三层云似的，层次分得明明白白的。

“好啊！”白眉老头儿一边拍桌子一边叫好，“这汤里咋还有金雷灵脉的气息呢？小友你是咋做到的呀？”

苏小餮就笑了笑，没吭声。

他眼睛往钱浩的汤那儿扫了一眼，那汤颜色灰扑扑的，表面还浮着一层黑渣子，不用尝就知道肯定是糊锅底了。

钱浩端着盅的手一个劲儿地抖，递到董大师面前的时候，汤都洒出去半盅了。

董大师喝了一口苏小餮做的汤，喉咙动了动咽下去，一口气喝了三大勺才放下盅，说：“这汤叫‘金雷雉菌羹’，又鲜又不腻，有灵气还不燥，能给个五星。”他又喝了一口钱浩做的汤，眉头立马皱得紧紧的，就像打了个死结一样，嘟囔着说：“这汤啊，煮的时间太长啦，汤里的灵气都乱成一团了，顶多给个三星。”

“不可能！”钱浩一听，身子摇晃着往后退了几步，手里拿着的青竹棍“当啷”一声就掉到地上了，他大喊着：“我钱家这个方子都传了三代了，怎么可能输给这个在膳堂打杂的小子呢！”

“打杂的又怎么了？”李风粗声粗气地说道，“我苏兄弟在膳堂偷偷学做菜的时候，你还在跟着你爹学怎么刷锅呢，你有啥好不服气的！”

他这话一出口，台下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林婉儿正在帮苏小餮拿着竹篮呢，眼睛不经意间扫到公告栏的时候，突然就愣住了——下一轮比赛的对手名单上，“孙玉”这两个字正闪着金光呢。

这个孙玉啊，那可是苍云宗厨艺方面最厉害的首座的关门弟子，听说他厉害到能用普通的灵米蒸出带着云霞纹路的仙饭来。

林婉儿刚想说话，苏小餮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指着远处飘过来的杏花瓣说：“阿婉啊，下一轮要用的食材，说不定得去山涧里找冰魄藕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演武场上方的太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

那些躲在暗地里盯着他的人，那些等着看他出丑的人啊，马上就会知道，被美食给打败的感觉，可比被剑刺到要难受多了。

演武场里的杏花瓣落得到处都是，苏小餮抬脚踢开脚边的半片花瓣，他手里瓷盅里剩下的灵汤还在冒着一点点热气呢。李风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笑得不行：“兄弟啊，刚刚董大师那眼神，就跟瞅见千年人参了似的！”可林婉儿呢，紧紧攥着公告栏的边儿，手指头都发白了，说道：“小餮，下一轮的对手是孙玉。”

“孙玉？”苏小餮擦手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住了。

他上辈子虽然没跟这个人交过手，但是也听过一些关于这人的事儿。听说啊，他是苍云宗厨艺首座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呢。这小子十二岁的时候就能用普通的灵米蒸出带着云霞纹的“仙饭”，十六岁在万仙宴上，用三尾鲤做了个“游龙汤”，化神期的长老都夸这汤“鲜得能通任督二脉”呢。

更重要的是，孙家世世代代都掌管着北境的灵植坊市，天底下那些珍稀的食材啊，差不多有三成都得经过他们家的手。

“那小子刚刚就在观赛席最上头呢。”林婉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远处的朱漆看台上，有个穿着月白色衣服的人正低着头摆弄茶盏呢。

那个人瘦瘦高高的，腰上挂着一块羊脂玉牌，玉牌上的“孙”字被灵光照得闪闪发亮。

他茶盏里还浮着一片翠绿色的茶芽，这茶芽和苏小餮刚刚用的三瓣蓝草叶还有点像呢。

“有点意思啊。”苏小餮摸着下巴，他识海里的饕餮之魂也轻轻颤动起来。刚刚和钱浩对决的时候，他很明显地感觉到那个月白色身影的目光往自己这儿扫了三次呢。头一回呢，是他把金雷灵脉引到汤里的时候；第二回啊，是他摆弄火羽雉左翼的时候；第三次嘛，就是他端起汤盅递给董大师的那一刹那。

“小餮呀，孙玉做的那个‘仙饭’可讲究得很呢。”李风挠着脑袋说，“我听杂役房老张讲，他蒸饭用的水得是雪顶天池的晨露，米得挑向阳坡最先长出来的‘金穗稻’，就连火候都得照着星象来——”

“所以他可输不起。”苏小餮冷不丁笑了，“那些世家子弟最看重的就是传承这俩字。他要是输了，可不是输给我苏小餮，而是输给他们孙家的菜谱，输给自己师父的名声。”他抬眼瞅了瞅那个月白色身影，正瞧见对方抬起袖子捂着嘴咳嗽呢，手指关节透着不自然的青灰色。

林婉儿顺着他的目光眯起眼睛：“他指尖都发绀了，舌苔也泛青……这是寒毒进到身体里了。”她把声音压低了说，“药王谷的《百毒录》里提到过，长时间接触特别寒的食材，又没好好调理，就会这样。”

苏小餮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重生之前被人背叛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名门正宗”了——他们老是把厨艺当成传家宝贝藏着不让人知道，却不晓得天下食材的妙处，本来就应该被懂行的人发掘出来啊。这时候呢，他的手在竹篮里摸索着剩下的赤焰菇，那菇盖上面还沾着泥星子呢，这泥星子就是刚刚被钱浩踢飞的时候沾上的。突然啊，他就想起孙玉茶盏里的那片蓝草叶了。

“阿婉啊，你去膳堂找刘婶问问，孙玉这半年在苍云宗都吃了些啥食材。”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竹篮递给李风，“李哥呀，你去后山找找看，有没有去年没采完的金穗稻。记住啊，得是阴坡的，要是带虫蛀的就更好了。”

“阴坡的？还得是虫蛀的？”李风一下子就愣住了。

“孙玉做仙饭讲究用阳火蒸阳米，我呢，就偏要试试用阴火煨阴米。”苏小餮伸手拍了拍李风的肩膀，“被虫蛀过的米啊，灵气都散得差不多了，可这样反而能把米芯里的甜给激出来呢。”说完，他又扭头朝着林婉儿说：“你再去查一查，看看孙玉最近有没有找冰魄藕。刚刚他咳嗽的时候，袖子里飘出来的可是冰魄藕的那种清寒之气呢。”

林婉儿听了就点了点头，转身的时候，正好瞧见那穿着月白色衣服的人已经站起来要走了。

孙玉的随从正凑在他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孙玉就垂着眼皮听着，听完之后呢，他就用指尖轻轻敲了敲玉牌，嘴角微微往上一翘，露出那种似有似无的笑。

“苏小餮。”林婉儿追上去对他说，“孙玉的随从刚刚说……他要在决赛之前，让你连尝一尝的资格都没有呢。”

苏小餮听到这话，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然后抬起头看着演武场上面的太阳。风裹挟着杏花瓣从他眉梢扫过，他冷不丁就笑出了声：“哼，那就得瞧瞧他有没有那个能耐，能让我连锅铲都拿不稳喽。”

他朝着孙玉消失的地方远远望去，手指肚缓缓在手掌心里划拉着——饕餮之魂热得发烫呢，就好像里头藏着一团火，还越烧越猛。

下一轮放在木案上的食材，该弄些啥呢？

说不定啊……得让孙玉也尝尝，自家“传家宝”被人拆了的那种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