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厅那扇木门被一脚踹开的时候啊，一股霉味夹着特别浓的青柏香就直往鼻子里钻。

秦月如靠在门框那儿呢，她穿着月白色的衫子，上面绣着缠枝莲的图案，手腕上的银铃随着她抬手指向苏小餮的动作，就“叮叮当当”地响起来，还阴阳怪气地说：“苏师弟可真是有闲情雅致啊，躲在这破祠堂里跟美人儿说悄悄话呢？”

她身后跟着七个穿着劲装的汉子，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苍梧派特有的青铜酒壶。嘿，刚刚听到的瓷器碎裂声啊，原来是他们把供桌上的茶盏给踢翻了。

那个领头的络腮胡子，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林婉儿，扯着大嗓门喊道：“圣女要找的人就在这儿呢！”

苏小餮呢，赶紧把林婉儿又往自己身后拉了小半步。

他这时候瞅见那七个人的眼尾有点发青，心里就明白了，这明显是中了慢性毒，还硬靠着丹药在强压着呢。林婉儿之前说闻到“血味”，原来就是从他们毛孔里渗出来的毒血散发出来的啊。“秦师姐，这是咋回事儿啊？”他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嘴角一咧，露出个满不在乎的笑，“苍梧派大晚上的搞这种围猎，你们要抓的是我呢，还是林姑娘啊？”

秦月如手指绕着腰间的珍珠串，眼角往上一挑：“林姑娘？”

她顿了顿，接着说：“人家可是药王谷不要的徒弟，苏师弟不会不知道吧？”说着，她突然往前凑了两步，压低声音，好像很关心似的，“我前几天听夏侯师兄讲，药王谷当年把她赶出去，是因为她偷偷练禁术呢……你说你拼命救她，是不是就惦记着她身上可能有的残卷啊？”

林婉儿紧紧握着药囊的手有点发抖。

她看着秦月如耳坠上晃悠的南珠，就想起昨天在药庐外面，这女的还拉着自己的手说“妹妹别怕，姐姐帮你找药王谷讨公道”呢，原来都是骗人的。

“秦师姐，您记错了。”她轻轻说道，药囊里的白芷香味飘了出来，把青柏香里的血腥气给冲淡了些，“我被赶出药王谷那天，苏公子正在醉仙楼啃酱骨头呢。”

那个络腮胡子听着不耐烦了，挥舞着铁鞭就砸了过来，嘴里喊道：“别啰嗦了！先把人带回去！”

铁鞭带起的风让苏小餮眼皮跳了一下。

他不但没躲，反而向前迈了半步，左手像爪子一样抓住了鞭身。那饕餮之魂在识海里一个劲儿地翻腾呢。就见那铁鞭上带着的火属性灵气，顺着掌心就往里钻，那股子热乎劲儿啊，直烫得他喉咙里发甜，可他嘴角的笑反倒更带劲儿了。

“李哥啊，你去护住左路。”他反手这么一拽，那络腮胡就踉跄着往前栽。这时候呢，玄铁剑从袖子里滑出来，一下子就抵到对方的咽喉上了。“林姑娘啊，他们这些人是中了赤焰蝮的毒，你那瓶雪魄丹该拿出来用用了。”

林婉儿一听，眼睛立马就亮了。

她早就瞅出来这些人走路脚步发虚是中毒了。这时候呢，她手指头快速地掐诀，药囊里就飞出七颗雪白雪白的丹丸，那丹丸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准准地落进了七个汉子的嘴里。

那些人本来还想拿刀抵抗呢，可这丹丸一进喉咙，浑身就像火烧似的那种剧痛一下子就减轻了三分，这进攻的势头啊，不由得就慢下来了。

李风的玄铁斧已经抡得呼呼生风了。

这汉子平常瞅着有点木讷，可一动手啊，就跟一座会移动的山似的。一斧子下去，就把两把朴刀给劈碎了，震得那两个汉子的虎口都裂开了。“小餮都说了护左路，那咱们就把左路给砍出一条道儿来！”

秦月如这时候脸色终于变了。

她是真没想到啊，苏小餮看似随随便便站个位置，居然就把这七个人的阵型给搅得稀巴烂。更没想到啊，那个她一直当成柔弱女子的林婉儿，撒药的手法比药王谷的外门弟子还麻溜呢。“都给我冲上去！

把苏小餮给我弄死！”她扯着嗓子尖叫，同时把腰间的珍珠串给甩了出去，那每一颗珍珠里面可都藏着淬了毒的细针呢。

苏小餮呢，就舔了舔嘴角的酒印子。

这时候啊，他身体里的饕餮之魂就像是一块烧得通红的炭，正把刚刚吸收的火灵气转化成更加精纯的力量呢。

只见他脚尖轻轻一点地，就跳到供桌上了，手里的玄铁剑那么一挥，挽出个漂亮的剑花来，那剑气一下子就把珍珠串给搅得粉碎，珍珠碎得满天都是。

有两根细针擦着他的脖子飞过去，不过被林婉儿撒出来的药粉给黏住了，“叮”的一声就掉到地上了。

“秦师姐你这手段啊，真跟那些在大街上卖艺的没啥两样。”苏小餮一脚踩碎一块供桌的烂木头就跳了下来，拿着剑指着秦月如的喉咙说，“苍梧派啥时候收了你这么没品的弟子啊？”

秦月如的额头都冒出冷汗了。

她看着周围倒下的那些手下，有的被李风砍伤了胳膊，有的被林婉儿的药粉迷了眼睛，还有三个正抱着肚子一个劲儿地抽搐呢，这明显就是雪魄丹在逼毒的时候产生的反噬啊。

“你，你给我等着！”她咬着牙往后退，一下子就把供桌旁边的烛台给撞翻了，“夏侯师兄不会饶了你的！”

话还没说完呢，她就扭头跑了。月光从破窗户透进来，洒在她的背上。苏小餮瞧见她衣领子下面露出半个青纹玉牌，这玉牌啊，和前世夏侯无双赏给心腹的“影卫令”，那纹路是一模一样，丝毫不差呢。

“跑这么快呀？”苏小餮没去追，只是把葫芦里的酒往玄铁剑上倒，“下次要是再敢对我的人动手，可就不是割个袖子这么轻松的事儿了。”

林婉儿弯下腰，给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汉子包扎伤口。

她从药囊里拿出金创药，撒在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血很快就止住了。

这时候，她一抬头，就看到苏小餮递过来的酒葫芦，苏小餮还说：“喝点压压惊呗？”

“我不喝酒的。”林婉儿抿了抿嘴唇，接过葫芦却没推开，“不过呢，谢谢你啊。”

李风蹲在门槛边上擦斧子，声音瓮声瓮气的：“小餮早就说过啦，咱们既然组了队，那就要护着自家人。前儿个他还讲呢，林姑娘的医术可比咱们门派的老医正厉害多了。”

林婉儿的耳朵尖都红了。

她眼睛看着供桌上一跳一跳的烛火，小声说道：“我被药王谷赶出来，是因为我替柳师姐顶罪了。”

“柳如烟？”苏小餮记起来林婉儿提到过这个名字，“你说过她是你在药王谷最要好的姐妹呀。”

“她偷了谷主的《万毒经》。”林婉儿的指尖在药囊上的银线那儿来回摩挲着，那银线上绣着并蒂莲呢，是她和柳如烟一块儿绣的。“被发现的时候啊，她就把书一下子塞到我怀里了。”

谷主非说我练的是邪术，还要废掉我的灵根。

多亏了柳师姐，她就那么跪着求谷主，说只要把我赶出谷就行了……

突然，她停了下来，伸手从药囊里掏出了半块碎玉。

月光洒下来，碎玉上的“烟”字模模糊糊地能看见：“这可是她送我的生辰礼物呢。前几天我在市集上瞅见一个戴着同样玉牌的人，那背影和她像得很……”

苏小餮把碎玉接了过来。

他能感受到玉里头还残留着灵气，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曼陀罗香，这香味和前世夏侯无双身边那个用毒的高手身上的味儿啊，简直一模一样。

“我来帮你查。”他又把碎玉放回林婉儿的手心里，“打今儿起，谁要是再敢欺负你，得先过了我这一关才行。”

林婉儿瞧着他眼睛里的光亮，冷不丁就想起刚刚战斗的时候，他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背影。

前世自己被背叛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月光，可当时却没有人为自己挡住那要命的剑啊。

“行。”她小声应了一句，药囊里的白芷香和酒香掺和在一块儿，在这石厅里弥漫开来，就像一片暖烘烘的雾气似的。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忽然飘进来一缕特别淡的药香。那味道，就跟药王谷丹房里放着的千年茯苓一模一样，可又多了些腥甜的感觉，就好像药材是被人用鲜血泡过似的。

苏小餮的瞳孔一下子就缩了缩。

他眼睛盯着窗外黑糊糊的树影，耳朵听到远处传来那种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感觉就像是有人正慢悠悠地踩着落叶朝着祠堂这边走过来呢。

“婉儿啊。”他的手按在腰间的九曜令上，金色的光芒在手掌心里若有若无地闪着，“你可得把药囊里的续魂草保管好了。”

林婉儿就顺着他的目光朝窗外看去。

月亮的光啊，一大半都被云层给挡住了，地上的树影歪歪扭扭的，形状特别诡异，就好像黑暗里藏着什么东西，正偷偷盯着他们俩呢。

等到窗外的药香变得越来越浓的时候，祠堂那扇破破烂烂的门“吱呀”一声就被撞开了。

林婉儿刚刚把最后一颗金创药收拾好，一抬头就看到月光下有个身影跌跌撞撞地进来了。

那个人穿着半新不旧的青衫，头发上插着的木簪子歪到了耳朵后面，左边袖子上还沾着那种暗褐色的血渍呢，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婉儿日思夜想的柳如烟。

“如烟！”林婉儿脚步都有点不稳了，一下子就扑了过去，药囊撞到供桌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她正打算去扶人呢，哪知道柳如烟一下子就紧紧抓住她的手腕，那指甲都快掐到肉里头去了，还带着哭腔喊道：“婉儿啊，药王谷……药王谷可就快完了啊！”柳如烟的声音发着颤，连尾音都在抖呢。

这时候林婉儿才瞧见，柳如烟的眼尾又青又肿的，脖颈那儿还有一道细细长长的抓痕，就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出来的一样。

更吓人的是她的腰间，本来应该别着药王谷弟子都有的青玉药锄的地方，现在却挂着半截染着血的断剑，那剑身上还刻着苍梧派的云纹呢。

“这到底是咋回事呀？”苏小餮往前走了小半步，把两人之间的空当给挡住了。他闻到柳如烟身上有股混合着血锈的药味，还发现那股甜甜的茯苓香是从她衣服里头散发出来的，就问道：“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呀？”

“是苍梧派的人啊！”柳如烟突然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了，手指缝里都渗出了一丝血丝，“他们……他们说谷主藏着上古的丹方，今天午后就突然来攻打咱们山了。我偷听到他们的头领用影卫令调人，那玉牌上的纹路……跟夏侯无双给秦月如的一模一样啊！”

林婉儿一听，手指头一下子就变得冰凉冰凉的了。她刚刚听苏小餮提到秦月如衣领下的影卫令，一下子就想到自己被赶走的时候，谷主那张愤怒得不行的脸。这么一琢磨，她心里就明白了，当年柳如烟偷那本《万毒经》，肯定是有人故意设了个局啊。

“谷主现在咋样了啊？”她紧紧抓着柳如烟的手，又急忙问道，“其他师兄弟呢？”

“谷主为了护住重楼丹炉，被苍梧派的长老给打到悬崖下面去了。”柳如烟哭得都快喘不上气了，“我趁着乱劲儿才逃出来的，他们还在后面追我呢……婉儿啊，谷里的护山大阵得用你的血才能启动，现在只有你能救药王谷了。”

祠堂里的蜡烛火苗突然“啪”的一声，爆出了一个灯花。

林婉儿看着柳如烟脸上的泪痕，脑海里又浮现出自己被赶走的时候，跪在谷门前的那一幕。那时候柳如烟也是这样哭着求谷主，还说“是我逼婉儿拿的书”。

可是现在呢，看她腰间插着的那半截苍梧剑，这明摆着是另外一回事儿啊。

“婉儿，我知道当年是我对不住你。”柳如烟冷不丁地就跪了下来，额头抵在林婉儿的膝盖上，“可是谷里的那些药童都是无辜的呀，他们打小就跟着你学认药草呢……你就看在那些孩子的份儿上，跟我回去行不行啊？”

林婉儿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脑海里浮现出药园里那个老是揪她裙角的小萝卜头，还有晨课的时候趴在石桌上打瞌睡的小师妹，谷后山上那片她自己亲手种的九叶重楼也冒了出来——那些在她心里就像家人一样的草木，现在是不是都在大火里被烧着呢？

“我得去。”她嗓子有点哑，伸手把柳如烟扶起来，“不过我得带上苏公子和李大哥。”

苏小餮眼睛往下一垂，看着她。

月光洒在林婉儿的头发上，把她眼睛里那股子决绝劲儿照得清清楚楚的。

他就想起来了，上辈子林婉儿也是这样，为了救药王谷就自己一个人去冒险，最后在乱葬岗被夏侯无双的人给弄得死无全尸。

这一回啊，他可不能再让她一个人去拼命了。

“李哥，去马厩牵三匹跑得最快的马。”他把腰间的九曜令解下来，扔给李风，又从身上摸出一颗红红的醒神丹，塞到林婉儿手心里，“婉儿，你先把这个丹吃了。

柳姑娘受了伤，得处理一下，在路上我帮你照应着。”

柳如烟一下子把头抬起来。

她眼睛盯着苏小餮腰间晃悠的酒葫芦，喉咙动了动，可最后还是没吭声。

李风已经把玄铁斧扛到肩膀上了。

他大步就往外走，那脚步踩得祠堂的地砖咚咚直响：“小餮说牵马，那咱就牵最能跑的马。”“上次在青牛镇买的那三匹乌骓马呀，可厉害咧，一晚上能翻两座山呢！”

林婉儿把药囊里的药材重新摆弄了一下，还特意把续魂草和雪魄丹放在最上头。

她一抬头，就看到苏小餮递过来的酒葫芦。这次她没推脱，仰起头就喝了一大口。

那酒辣辣的，顺着喉咙下去，感觉比醒神丹还让人清醒呢。

苏小餮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咱们走吧。”他眼睛往窗外瞅了瞅，这夜色是越来越浓了，又接着说：“不管前面是啥危险，哪怕是刀山火海，我都给你挡着。”

就这么着，三个骑着马的黑影很快就在山道上没影了。

马蹄声哒哒哒的，把地上的银霜都踩碎了，还惊起了几只寒鸦。

往远处药王谷那个方向看，模模糊糊能瞧见有火光把云层都映红了，这场景就跟林婉儿前世咽气的时候，天上炸开的那朵血花似的。

苏小餮紧紧握住缰绳，他识海里的饕餮之魂就像一股热流在翻涌。

这一回啊，他得让那些曾经害过林婉儿的人，都尝尝他新做的加了十倍暴烈椒的“报仇羹”，好好招待招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