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风城的月光沾着铁锈味。

陈浊贴着飞檐阴影疾行，掌心\"寅\"字古币烫得皮肉焦糊。三个时辰前，他用货郎老赵的买路钱炸开杜寡妇的盐蚀剑网，此刻褴褛衣衫里还粘着结晶的盐粒，每走一步都簌簌掉落星屑般的碎光。

茶楼翘角上的嘲风兽突然转头，石质瞳孔里流转着青金色剑气。陈浊在铜镜中看见兽首后方悬浮的\"茶\"字匾额——每一笔勾画都是倒悬的剑尖，墨汁正顺着剑锋滴落，在青石板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公子可是来饮寅时茶？\"

二楼传来击节声。青衣书生倚着\"天下\"匾额挥毫泼墨，笔锋扫过楹柱时，木纹竟自行扭曲成《剑律》条文。陈浊盯着他腰间\"寅\"字古币，发现青铜表面浮着层冰霜，霜花里冻着无数挣扎的微小剑灵。

\"我要取的不是茶。\"陈浊甩出三枚买路钱钉入楼柱，铜钱上的\"浊\"字突然渗血，\"是你脊椎里那枚寅时剑。\"

书生轻笑，笔尖悬停的墨滴映出陈浊的过往：七岁在河滩写名、青衫客风化、葛账房被锈剑贯穿...当画面闪至陈知白剖心镇匣时，墨滴突然爆开，化作千万个持剑的小墨人扑杀而来。

陈浊翻身撞进茶楼大堂。梁上垂落的茶幌突然收紧，将他脖颈勒出青紫瘀痕，幌面\"明前龙井\"四字化作铁锁，将他双手反剪在雕花椅背。铜镜脱手滚落，镜面映出书生后背——脊椎第三节凸起处，半枚青铜古币正在皮下蠕动，币文\"寅\"字缺口处不断渗出墨汁。

\"二十年前观潮剑阁大火，我亲手将师弟钉上剑锷。\"书生舔舐笔锋，墨汁染黑的舌尖吐出一串冰晶，\"如今你这剑匣成精的玩意，倒来讨要时辰币？\"

陈浊突然发力咬破舌尖。血珠溅上茶幌的瞬间，货郎老赵的买路钱突然共鸣震颤，铜钱上\"浊\"字竟与陈知白残留在古币中的剑意共振。束缚他的茶幌文字寸寸崩裂，碎布落地成蛇，扭曲着爬回书生砚台。

\"原来如此。\"书生蘸取蛇血磨墨，\"陈知白把买路钱炼成了破规矩的楔子。\"

整座茶楼突然寂静。柜台上的算盘珠自行跳跃，每声脆响都在地砖刻下剑痕；茶客们凝固成泥塑，眼窝里淌出的却是新鲜茶汤。陈浊握紧发烫的铜镜，看见镜中茶楼已化作由文字构建的牢狱——梁柱是竖写的《剑律》，地砖横刻《问剑经》，连飘落的尘埃都是细如蚊蚋的\"囚\"字。

\"阆风城早就是我的墨牢。\"书生振袖泼墨，空中浮现出\"镇\"字，\"你且看这满城...\"

话音未落，陈浊怀中的买路钱突然凌空结阵。沾染杜寡妇盐蚀之血的铜钱组成贪狼星图，将\"镇\"字墨迹吸噬殆尽。柜台算盘轰然炸裂，飞溅的檀木珠在空中燃起幽蓝鬼火，映出二十年前剑阁弟子被古币噬心的幻象。

\"你不敢看吗？\"陈浊咳着血沫指向幻象，\"那些被你钉入古币的同门，眼里的恨意比剑还利！\"

书生腕间青筋暴起，墨汁凝成的长剑却迟迟未落。陈浊突然暴起，铜镜碎片划破掌心，以血为引画出货郎老赵教他的《磨剑符》。符成刹那，整条街市的买路钱同时腾空，在夜空中拼出巨大的\"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