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跪在青钢岩铺就的演武场上，三寸厚的积雪正从飞檐兽首滴落成冰锥。他盯着手中测灵石腾起的混沌光雾，忽然想起昨夜子时惊醒时看到的异象——后山禁地的古槐在月光下渗出暗红汁液，树皮裂痕中似有布满鳞片的手爪在抓挠。

\"下等资质！\"三长老的暴喝裹挟着金丹境威压，震得观礼席上茶盏齐碎。林霄看见父亲林震南霍然起身，腰间那柄斩过七十二路妖匪的寒铁剑正在鞘中呜咽。七日前，他分明看见这把剑悬在母亲脖颈前三寸，剑穗上沾着的神血香此刻突然涌入鼻腔。

\"不可能！\"二房长子林焕突然嗤笑出声，手中折扇点向测灵石碑，\"九叔去年测出的水木双灵根，光柱可是直冲三丈。\"扇骨上镶嵌的冰魄石泛着幽蓝，那是用林霄母亲陪嫁的南海珠链熔炼而成。

林霄的指甲陷进掌心。他能清晰看到三长老袖中滑出的锁灵针，那根本该刺入他百会穴的乌金细针，此刻却在混沌光雾中诡异弯曲。演武场四角的镇魂幡无风自动，绣着神族云纹的幡布上渗出黑色液滴。

\"准是那妖妇的血脉作祟！\"观礼台西北角传来姑母尖利的嗓音，\"当年大哥就不该收留那个来历不明的...\"话音未落，她鬓间金步摇突然炸成粉末，林霄左眼闪过一抹妖异的紫芒，转瞬即逝。

林震南的佩剑终于出鞘三寸，剑刃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暗金色纹路：\"执法堂何在？将此子...\"话音戛然而止，西北天际传来琉璃碎裂般的脆响。九轮血月撕开云层，月光所及之处，演武场地面浮现出无数交错的血色脉络。

林霄怀中的黑色指环突然发烫，这是他三日前在后山乱葬岗拾得的古怪物件。当时有具裹着残破神官袍的骷髅死死攥着它，骨缝里爬满会发出婴啼的尸虫。此刻指环内壁的铭文正透过衣料在他胸口灼烧出焦痕——那是以魔族古语篆刻的\"永夜将至\"。

\"快看他的影子！\"不知谁尖叫起来。林霄脚下的阴影正在沸腾，墨色雾霭凝成十二根带倒刺的触须。最近的侍卫刚抽出腰刀，刀刃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成渣，握住刀柄的手掌瞬间干瘪如枯枝。

三长老的右臂突然爆裂，飞溅的骨渣在半空化作燃烧的黑蛾。他凄厉的哀嚎中混杂着非人的嘶吼，伤口处钻出的血红色藤蔓正贪婪啃食掉落在地的法器碎片。观礼席上炸开数十道护体灵光，却在触及血月时如薄冰消融。

林霄在混乱中摸到块温润的物件。那是从父亲碎裂的玉佩中滚出的半片龟甲，甲壳上蜿蜒的沟壑正与地面裂痕完美契合。当他的血滴在龟甲中央的星芒阵图上时，整座演武场开始向下塌陷，青钢岩地砖化作数以万计的尸骸碎骨。

\"囚龙阵...\"林霄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啃噬过他梦境三年的破碎记忆突然串联成章。七岁那年高烧时见到的画面竟是真的——十二名背生光翼的神族踏着人族大能的头颅，将九根刻满诅咒的青铜柱钉入地脉。母亲临终前塞进他口中的玉蝉，此刻在丹田处发出尖锐共鸣。

地底涌出的黑雾已凝成实体，三十六个被吞噬的侍卫破土而出。他们眼眶中跃动的幽蓝火焰照亮了扭曲的面容，脖颈处皆有一圈金色勒痕——那是神族奴仆特有的\"天寰印\"。林霄突然想起每月初七子时，父亲书房飘出的焦肉味与此刻如出一辙。

\"天道诛魔阵！起！\"七位长老结成的北斗阵型尚未成型，主阵的三长老突然僵立不动。他的天灵盖缓缓裂开，钻出条生满人脸的肉须，每张脸都在吟诵晦涩的神语。林焕的折扇刺向林霄后心，却在触及他衣角时被黑雾绞成螺旋状的铁屑。

林霄的右手指骨突然刺破皮肤，生长出三寸长的漆黑骨刃。他本能地挥向扑来的尸傀，刃锋过处竟撕裂了空间，露出一闪而逝的暗紫色裂隙。被斩断的尸傀残肢并未坠落，反而悬浮在空中组成诡异的献祭图腾。

\"原来林家是神族的牧犬。\"林霄舔舐着骨刃上沾染的金色血液，那是从父亲佩剑缺口处溅出的神血。龟甲在他掌心灼烧出焦糊味，浮现的文字灼痛视网膜——\"以混沌为引，饲四族精血，可破三十三重天堑\"。

地底传来远古凶兽般的咆哮，坍塌的演武场深渊中升起九尊青铜巨鼎。鼎身缠绕的锁链上挂满人族头骨，鼎腹内沸腾的银白色液体正散发出令人战栗的神性威压。林霄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在鼎液中分裂成四个身影：背生光翼的神族、瞳现竖瞳的妖族、角顶魔纹的魔族，以及心口插着青铜剑的人族。

\"拦住那孽种！\"林震南的嘶吼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杂音，他的皮肤正在龟裂，露出底下流淌着金芒的骨骼，\"不能让他触碰镇界鼎！\"寒铁剑斩出的剑气却被黑雾腐蚀成漫天磷火，火光中浮现出林霄母亲被锁在祭坛上的残影。

林霄的骨刃刺入最近那尊青铜鼎的瞬间，时空仿佛静止。鼎身浮现出万千张痛苦嘶吼的面孔，银色液体顺着骨刃倒灌入他体内。左眼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昏厥，视网膜上却清晰映出三行血字：

\"一甲子后葬神渊开

九重劫尽混沌现

弑神者当饮三十三重天\"

当最后一丝银液没入经脉，林霄听到虚空传来枷锁断裂的脆响。九尊青铜鼎化作流光融入他的脊骨，背后的黑雾凝成十二对破碎光翼。他望向血月中浮现的神族虚影，突然明悟母亲临终呢喃的真意——那根本不是祈祷，而是用神血咒文镌刻在他魂魄深处的战书。

\"等着吧。\"林霄捏碎沾满神血的测灵石，混沌雾气在他掌心凝成狰狞的饕餮纹，\"当年你们怎么抽干我娘的灵髓，来日我便怎么拆了三十三重天的脊梁。\"

深渊底部传来锁链绷断的轰鸣，一具缠绕着幽冥火的青铜棺椁破土而出。棺盖上用兽族古文刻着的警告正在消退：\"启棺者当承四族血劫，永世不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