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残酷的黑暗中。
燕乘风仍不挪一步,既然前路未知,那就好好坚守自己脚下,实实在在的方寸之地,任狂风肆意,天崩地裂,决不动摇。
燕乘风顽强的站在那里,似与命运搏斗、天地对抗的勇士,在狂风中放声大笑。
突然,只听他冲着楚天阔大喊一声:“向上!”
然后,燕乘风竭力向上跃起,果然如他所料,他向上跃起后,并未落下,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
向上,永无止境的向上。
楚天阔“呸”的一声,不屑的说:“小爷偏不听你的!”
说罢,楚天阔沿着脚下土地,以剑刺土,一步一落,缓缓向深渊摸索而去。
燕乘风向上,他偏偏向下,似永远不想相交的线。
紧随燕乘风其后,楚天阔也看到了问花等人,他们二人通过了“修远境”。
“路漫漫其修远兮,好一个意义深远地‘修远境’啊!”柳依依叹道。
白云飞也叹道:“所以,‘修远境’的通关关键是--上下求索。而高楼,并非彼岸。”
白云飞得意地拍着燕乘风的肩膀,欣喜着道:“恭喜你,小伙子,意志力和悟性两关,都顺利通过。”
“没什么好恭喜的,我还是没有找到她。”燕乘风低着头,没有看见身后浅笑的问花。
白云飞哈哈一笑,说道:“灵血阵的经历,也是幻境,你回过头看看。”
“那时便是幻境?所以说,你根本就没被抓走?”燕乘风盯着问花问道。
问花缓缓点头。
“抓走你的那道血光,只是将你拖出即将施下的幻境?”
问花又点了点头。
“你根本一点事也没有,......”燕乘风盯着问花,突然一时语塞,只是双眼一阵温热。 问花刚想开口,却突然不知说什么,只是咬咬嘴唇,又缓缓地点了点头。 沉默。 周遭空气似也沉默,有一种酸楚,本就不是别人能懂的。 但此处,却还有一人能懂,那便是夏语梦。 她看着燕乘风,也像他一样,把一种莫名的感觉,咽下了喉。 “修身境”中通关的三人打破了沉默,一阵解释过后,终于,笑声让空气有了温度。 问花微笑着向众人说道:“恭喜各......。” 刚一开口,不知为何,竟觉恭喜二字哪里不合适,眼光默默的落在燕乘风脸上片刻。 而后接着道:“你们九人,皆过两关,便是今年九玄门新进弟子。” 白云飞问道:“不是说有三关吗?” 问花回答道:“没错,第三关考验的是勇气。通过前两关者,便可入九玄门,而通过第三关者,便能修炼我门至高剑法--九玄剑法” 连海平沉声道:“有几人可以通关?” 问花回答道:“一人。” 白云飞又说道:“什么?就一人?难道要我们自相残杀?” 问花道:“九玄剑法绝妙,修炼却也甚是凶险,每届弟子只会选择一人修炼,而且,每届修炼九玄剑法的弟子,便是未来掌门的候选人。” 白云飞道:“所以第三关考验的是勇气,既需要有修炼凶险剑法的勇气,也需要有撑起门派重任的勇气?” “没错。今年你们的运气,是三百年来最好的,也是最差的。”问花道。 “该不会又是你出的题目吧,刁钻的问花师姐。”柳依依怪声怪气的说。 “这倒不是我的功劳,是历年惯例。九玄山灵气充沛,孕育无数灵果。每年考核皆有一道,以灵果为题。而今年正值‘果珍李’成熟,所以你们特别幸运,可以一睹果珍力的风采。”问花回答道。 “我家后山便是李子园,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柳依依道。 “‘果珍李柰,菜重芥姜’,不过你千金大小姐,也不在乎这些。”白云飞脱口而出,却又急忙闭嘴,因为柳依依恶狠狠的双眼,正盯着他。 “‘果珍李’,一百年一开花,一百年一结果,再过一百年才成熟,一棵树只结一个果子。而八镇谷中,此树仅有一棵。这,算不算稀奇?”问花看着柳依依道。 “算,当然算了。”柳依依惊喜的回答着,又问道:“那,为何又是运气最差的呢?” “八镇谷自然天成,无数巨石无状而立,错综复杂,人入如迷宫,且终年浓雾,谷中常有异兽声啸,门中弟子多次进谷查寻,却从未见其踪迹,还险些迷失谷中。而你们要去的地方,便是八镇谷。你说,这算不算运气最差?”问花回答道。 柳依依往夏语梦身边靠了靠,没有作答。 连海平问道:“如何算通关?” “因谷中凶险,掌门已布结界,以防山人误入,此处便是唯一出入口,成功取得果珍李,且平安回到此处者,便是通关。”问花指着一处浓雾涌动的洞口说道。 燕乘风径直走进洞内,楚天阔紧随其后。 问花挥手欲止,可他二人却已进入洞内。 “果珍李,花如蝶翼,果似珠蕊,四周元气笼罩,未得其法靠近者,将被元气撕碎。”问花缓缓地说道,语声逐渐微弱。 她也许是担心,也许是心疼,也许是别的不可名状的滋味。 而后,其余七人拱手作别,纷纷进入洞内,连海平沉着脸走在最后。 晦暗,无声。 雾漫山谷,巨石纵横。 燕乘风屏息前行,生怕一点声响就会招来危险。 危险本就无处不在,光是提防就能防住? 若是耽误进度,被别人捷足先登,自己便与九玄剑法失之交臂。 十几年来,自己日夜苦练,付出超于常人数倍的努力,又幸得仙人指点,方知九玄门剑法剑阵,专克胜天宗邪教魔功。 而这九玄剑法,更是九玄门中最高的剑法,倘若自己能够修炼,那复仇之日,必能大大提前。 想到此处,燕乘风已加快行进的脚步。 确实如他所想,危险并不会因为提防而消失,但提防,却有规避危险的作用。 此刻,因为他的浮躁,危险已加快步伐,找到了他。 楚天阔看准时机,奋力一击,两道金光击中燕乘风的后背。 这两道金光,是楚天阔双拳挥出所致,速度之快,力道之猛。 燕乘风连避开的想法都还未萌生,身体就已腾空,跌落进一波碧潭,寒如冰。 燕乘风只觉一阵强烈的晕眩,一股股冰冷的泉水不停蹿入口鼻,窒息而又无法挣扎,迷迷糊糊中,只觉身体一直下坠。 白云飞看到时,燕乘风已落入潭中,气急败坏的他拾起一块黑石,汇聚全身灵力向楚天阔攻击,红光似火,燃烧的怒火。 火光笼罩的黑石靠近楚天阔胸口的片刻,被楚天阔挥剑斩得粉碎。 粉碎的火石纷纷落下,似星辰陨落,而后泯灭,恢复它本来的黑色,只是已经支离破碎。 它燃烧过,它冲刺过,它什么也没有改变,唯有自己,碎成七零八落的梦。 白云飞与楚天阔的修为相差太远,完全不是楚天阔的对手,但他的愤怒已使他完全没有恐惧,只想将此恶毒小人,杀之而后快。 而此刻,燕乘风正值命悬一线的境地,白云飞逐渐恢复理智。 在他心中,楚天阔的死,自然是比不上燕乘风的生。 所以,他一头扎进寒潭,朝着燕乘风跌落的位置,寻他而去。 夏语梦和柳依依听见动静,也往此处赶来,而楚天阔却朝着寒潭相反的方向,提剑追赶,口中还一边叫嚣着:“两个废物,有种就别逃,与小爷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夏语梦二人闻言追赶而至,只见楚天阔一脸怒容,华丽的衣衫有些凌乱,便问其缘由。 楚天阔咬了咬牙,狠狠道:“燕乘风和白云飞这两个废物,联手向我偷袭,幸好我早有准备。让我逮着他们,非得让他们试试我的金光剑。” 柳依依嘲讽道:“你连燕乘风一人都打不过,他二人若是联手偷袭的话,你还有准备的机会吗?” 楚天阔怒道:“哼,那是他小子使诈先出招。” 柳依依怪声怪气接着道:“哦?那你从人家背后攻击的时候,也是他先出的招?也是他使诈?” 楚天阔气得脸已黑了下来。 夏语梦轻轻地向柳依依说了一句:“我们走。” 夏语梦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可这语气却令楚天阔脸颊异常灼热,又如冰刺一般,无比扎心。 他只嫌刚刚攻击燕乘风的力度,还不够重。他只怕燕乘风,死得还不够快。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楚天阔咧开嘴角一笑,心想好事将近。 孤石如丘,傲立一木。 树下寸草不生,树上枝繁叶茂,叶如蝶翼,簇拥一果,果如珠蕊。 “一棵树只结一个果子,没错,这就是果珍李。”楚天阔喜出望外,飞奔跃向孤树。 他太兴奋,完全没有感受到树周围的真气,刚一靠近,就被震开,胸口一阵撕裂的剧痛,披头散发,华裳褴褛。 楚天阔艰难地站起身子,蹒跚着继续靠近,绕着树转了一圈,然后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缓缓盘腿坐下。 楚天阔服下的,正是楚家独门丹药金光丹。 据说楚家祖上,偶得赤松子传人一粒冰玉散,后又辅以黑、白、赤、黄、紫五金,炼成七粒金光丹,丹成时,竟与一把剑同时出炉。 此剑正是楚天阔手中的金光剑。 而服用金光丹者,不仅可以不惧火烧,纵是神兵利器,也不能伤其肉身分毫。 只是药力发作时,五脏需受焚烧电击之苦,稍有不慎,五脏尽毁。 所以楚家历代相传,若非生死一线,不得服用。 此刻,楚天阔已经服下金光丹,为了抵挡住周围的真气,为了九玄剑法,为了未来掌门之位。 他不顾忌五脏会不会被毁,他不在乎此刻是不是生死一线。 在他心里,荣耀,高于生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