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恶少
当年陆阳在边疆救下肃王,得赐宝刀长夜雪。
肃王是太祖十一子,甚受太祖宠爱,更兼其膂力过人善刀马骑射,好学知兵,对下又宽仁谦恭,所以甚受众人爱戴。
他曾多次奉命领兵出征,战果斐然,太祖大悦,特召其入京慰劳其功。
后来战事平靖,肃王就藩封国,请陆阳为其贴身护卫。此事为肃王安全计知者寥寥,旁人只道他已经退役不知去向。
陆阳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在王府中待一辈子,找个婆娘,生个孩子,就此老去。
对他这种杀人无数的老兵来说,这本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可没曾想到的是,三年前肃王莫名其妙的卷入天门谋反事件中,被指控意图谋反并私铸钱币等罪。
此时太祖驾崩,当今天子已经即位,他下诏令肃王进京自辩,却又同时派军队扮作行商,将兵甲藏于车中入城,想要出其不意地围捕肃王。
肃王甚受封国百姓爱戴,早早得到消息,长叹曰:“孤今日岂能受辱于奴隶人之手?”
肃王并没有怪天子,毕竟谋反二字,任何朝代任何皇帝都会如临大敌,一个处理不好就是江山倾覆的大事。
于是他为了自证清白,放火焚尽宫室,自己则穿好亲王衣冠,持弓纵马跃入火中。
肃王年轻无后,却与王妃相敬相守琴瑟和鸣。
而众人不知道的是,一辈子恭谨奉礼不坏法度的肃王,临死之前却终于做了件不法之事,他命侍卫陆阳和婢女苏酥带王妃逃出王府。
那时,陆阳本欲与其一同赴死,却被王爷大礼下拜请托,只能受命。
三年前肃王的言辞犹在他耳畔:“孤今日不愿留下罪名,只敢舍身赴死。然未死而生者,其重担如擎山在脊,吾知其唯艰也。”
陆阳在燃着熊熊大火的王府中,带着昏厥欲死的王妃逃出王府,脸上也在那时留下了一道骇人的烧伤痕迹。
待一切风平浪静后,王妃执意要查清此事。
苏酥和陆阳只能一明一暗混入京城,明者以退役老卒身份加入飞鱼卫;暗者,在这秦淮河畔吟诗唱曲接近达官显贵。
而王妃,则被二人安置在京郊深居简出,毕竟,朝中见过王妃的人不在少数。
......
“王妃如今还是老样子,只是头痛发作的越发频繁了。”
苏酥想到她早已枯干眼泪的憔悴模样有些伤心,曾经那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此时犹如老妪,便是真的站在众人面前怕也无人相识。
“天门神出鬼没踪迹难寻,这已经是你我二人最接近他们的一次。”陆阳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两条湖底游鱼如何能跃出水面看清真相?
他长叹道:“将此事告诉王妃吧,人要活下去总要有点希望才行。”
苏酥点点头没再说话,而陆阳好似决定了什么,忽然就要起身离开。
“这便要走了吗,陆大哥?”苏酥连忙问道,起身想要挽留。
“我要去了解下张家小姐的事情。”陆阳停住脚步。
“可是邓百户不让你插手此事,会不会有危险?”
“无非是些官场上的原因罢了。”
陆阳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千辛万苦从恶虎岗救出张兰月,又设计让她早早回到京城,本以为可以救她性命,却没想天门居然如此猖獗,竟敢在京城之中将人杀死。”
苏酥亦是心有戚戚,幽声道:“也不知张家如何得罪天门,竟然被天门欺辱到如此地步。”
“莫说张家,王爷又如何得罪天门,竟然惹得灭门祸事。”陆阳皱眉道。
“咱们既然要查明真相,张兰月悬尸案就更不能错过,否则焉知何时再有机会逮住他们的尾巴。”
“我知道的,只是...”苏酥心知陆阳说的有理,不再阻止。“陆大哥千万要小心才是...”
“你放心,没查清天门的真面目之前,我绝不会就此倒下。”
这话是说给苏酥,却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他绝对不能倒下!
...
陆阳刚推开房门,一只拳头便携着风声朝他脸上挥来。
他身形一闪躲开,那人见一击不中又是一拳,却被陆阳抬手挡下。
“丁二,给我上!”说话的是之前被陆阳抛在一旁的纨绔。 而那个偷袭者也就是丁二,一身家丁护卫打扮,显然是其仆从。 丁二拳打脚踢使出浑身本领,却都被陆阳抬手间化解,两人一个进一个退,居然打到了楼梯边缘。 早有店小二见势不妙,跑去通知了公孙大娘,后者此时扭着肥大的屁股冲上楼梯。 “几位客官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快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啊!” “哼。” 丁二有了台阶下立刻停手不再进攻,他追着陆阳半天却不能伤其分毫,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只那纨绔公子不停地在喊给我打啊之类的催促话语,让他不得不继续攻击。 “我刚从苏姑娘房间里出来,这位的拳头就朝我招呼过来。”陆阳平静陈述。 “呸,明明是你先打了我家公子!”丁二骂道。 那纨绔公子此时也晃悠悠地走了过来:“没...没没没错!就是他打了我!” 公孙大娘定睛一瞅,看清这纨绔是谁后,不由得心里叫苦,她凑到陆阳耳边悄声道: “这是礼部丁侍郎家的公子,惹了他我这儿的生意可就不好做啦!你给他道个歉如何?” 陆阳皱眉正要拒绝,却听大娘继续说道:“我知道,陆大人你是飞鱼卫自然不会怕他,可总要想想苏酥不是? 礼部可是管着教坊司的,想给我们这些苦命人找点麻烦,那岂不是易如反掌?” 陆阳有些犹豫,若是只有自己,他无论如何都会拒绝公孙大娘,他自问一生行事宁折不弯,何曾委曲求全过? 可苏酥此时身在明月楼,为此计较便不能不考虑大娘所说的情况。 见陆阳动容,公孙大娘趁热打铁道:“你就给他道个歉赔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这是京城,他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若是成了麻烦却也不好打发呀。” 明月楼一楼的大堂中,不少食客听到争吵时纷纷向上张望。 “哎呦,那位公子哥看着眼熟啊?” “那是礼部丁侍郎的长子,怎么回事,这是跟人吵起来了?” “他旁边那个疤脸是谁?” “不认得,但朝廷规定容貌不佳者不能为官,他这模样定然不会是什么大员。” 众人吃肉喝酒,看着上方的闹剧却并不惊讶,只当一场免费加戏。 这种事没有降在自己头上时,大多数人都是幸灾乐祸的。 京城中高官如云,族中子侄更是无数,其中哪怕有一成是不成器的纨绔,这恶少斗刁民的好戏也足够京城百姓看个无数遍。 总有刁民以为凭借一腔热血可以对抗阶级的鸿沟。无妨,皮开肉绽的伤口总是会让他们认清现实的本来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