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压着九皇子府的飞檐，像一块浸了油的黑布。护城河拐弯处的漩涡还在转，水面泛着铁灰色的光。萧景行蹲在墙头，袖口静电装置改造成的频谱仪正微微发烫，指尖一寸的屏幕上跳动着波形。

“信号渗进去了。”他低声说，“地脉导流正常。”

裴无涯趴在院外巷角，手里捏着半瓶改良辣椒水，瓶身还冒着细烟。“师父，药童刚巡到东厢，我这就让他打个喷嚏。”

话音未落，一声响亮的喷嚏从廊下传来，紧接着是扑通一声——那药童抱着药箱栽进了花坛，鼻孔冒泡，四肢抽搐。

唐婉伏在对面屋顶，长枪横在臂弯，目光锁住主殿方向。“宗师没动静，但聚灵阵频率开始波动了。”

萧景行点头，翻身落地，鞋底贴着青砖滑行三步，将频谱仪贴在地面接缝处。屏幕上的曲线猛地一抖，一组数字跳出：**47.8赫兹**。

“就是它。”他瞳孔微缩，“和毒频完全吻合。”

这不是修炼阵。这是个活体催化炉，用固定频率共振激发慢性毒发作——只要阵法一开，中了迷心散的人就会被精准引爆。

他迅速收起仪器，从怀中摸出一枚金属片，上面刻着“F=ma”，随手丢在排水沟边缘。刚转身，脚底地面猛然震颤。

三道人影破屋而出，掌风如刀，瞬间封死前后左右。

闭关的宗师醒了。

为首那人白发披肩，掌心燃着幽蓝火焰，眼神如钉子般扎在萧景行身上：“竟敢窥探皇家长阵？”

萧景行没答话，反而笑了下。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青铜盒子，表面刻着螺旋纹路，正是昨夜调试的便携共振器。手指在侧面一拧，指针指向**47.8**。

“你们修的是阵，我玩的是波。”

他猛然拍向地面。

嗡——！

整座庭院猛地一颤，青砖成片炸裂，檐角铜铃齐声尖鸣，连屋顶瓦片都簌簌抖动。聚灵阵的核心石柱发出刺耳的嗡鸣，灵气乱流如蛇般在空中扭动。

一名宗师脸色骤变：“阵心失衡！快稳住！”

可他们越催动灵力，阵法震颤越剧烈。萧景行站在碎石中央，声音冷得像冰：“强制共振懂吗？当外加频率等于系统固有频率，再稳的结构也会自我崩解。”

他抬手一扬，三道红光射出，在空中交织成网，缠上三人手腕。激光束切割空气，留下焦痕，红光勾勒出复杂的符号——那是麦克斯韦方程组的投影。

“这叫科学。”他说，“不是妖术，也不是玄学。是规律。”

三人挣扎，却发现体内灵力运转受阻，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干扰。那白发宗师怒吼一声，强行震断一道光丝，却因灵脉逆冲，嘴角溢血。

“你……动了阵基？”他瞪眼。

“没碰。”萧景行摇头，“我只是让你们听见了它本来的声音。”

唐婉这时破瓦而入，长枪横扫，挑断通往大门的锁链符索。裴无涯点燃烟雾弹扔进院子，浓烟翻滚，遮住追兵视线。

“走！”她跃下屋脊，枪杆点地，借力腾空接应。

萧景行最后看了眼仍在震颤的阵柱，将频谱仪数据导入腰带夹层的量子存储符。符纸微光一闪，信息封存。

四人退入地道入口，烟尘未落。

宇文珩坐在书房，茶盏中的微型聚灵阵疯狂旋转，灵气紊乱如风暴。他盯着阵盘上那一道突兀的频率波纹，尾指的玄铁戒转得几乎要磨穿皮肉。

“是他。”他低声道，“那个装病的废物，真敢闯进来。”

他抬手掐诀，黑水台应急符诏亮起，全府灵门开始缓缓闭合。可就在最后一道门即将合拢时，一道激光擦边而过，切断了控制枢纽。

烟雾中，只留下满地碎砖、震颤不止的铜铃，和那枚刻着“F=ma”的金属片。

萧景行在地道中靠墙喘息，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刚才那一击共振耗力极猛，体内毒素也被短暂激活，喉间泛起腥甜。

他抬手抹了把嘴角，血迹沾在指尖，微微发蓝。

裴无涯递来药瓶：“师父，要不要先清毒？”

“不急。”他摇头，“这毒现在是我的计时器。”

唐婉蹲在他旁边，盯着他手中那枚还在发烫的量子存储符：“数据保住了？”

“保住了。”他说，“频率吻合，催化机制成立。他不是在练功，是在养蛊——等所有中了毒的人在同一时刻崩溃。”

裴无涯倒吸一口冷气：“那岂不是……整个京城的权贵都会……”

话没说完，头顶传来轰隆巨响。

地道上方，九皇子府全面封锁，地面灵门彻底关闭，巡逻队开始地毯式搜查。脚步声密集如雨，火把光照得地道缝隙微微发亮。

萧景行却忽然抬手，示意安静。

他从怀中取出PH试纸，轻轻贴在墙壁渗水处。

试纸瞬间变红。

“酸性。”他眯眼，“又是灵晶粉追踪咒。”

唐婉立刻拔匕，划开衣角布条堵住渗水点：“他们能顺着水脉定位？”

“能。”萧景行撕下一页笔记烧掉，灰烬盖住试纸，“但得先知道我们在这儿。”

裴无涯紧张地摸了摸耳后疤痕：“那我们现在……”

“不动。”萧景行靠墙坐下，指尖敲着算筹，“他们以为我们急着逃。可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等。”

唐婉皱眉：“等什么？”

“等他们自己露出破绽。”他抬头，目光穿过昏暗地道，“刚才那三名宗师，反应太快了。我还没触发反窥咒，他们就醒了。”

裴无涯愣住：“意思是……有人提前报信？”

“或者。”萧景行冷笑，“阵法本身就有预警机制，而这个机制，不需要人工传递。”

唐婉瞳孔一缩：“你是说……聚灵阵，一直在被人远程监控？”

“不然呢？”他轻声，“一个皇子的私密阵法，凭什么能瞬间唤醒三位闭关宗师？除非——它根本不是独立运行的。”

他低头看着存储符，语气沉了下来：“它连着别的东西。”

裴无涯咽了口唾沫：“比如……黑水台的中枢？”

萧景行没回答。他只是把算筹一根根摆开，排成一道波形图。

顶端标着：**47.8赫兹**。

下方写着一行小字：**共振可毁阵，亦可反向入侵**。

唐婉看着那行字，忽然觉得背脊发凉。

她见过萧景行研究阵法的样子——懒散、敷衍，总说“容本世子躺会儿”。可此刻，他眼里的光锐利得像刀，像是要把整个世界拆开，看看里面到底怎么转的。

地道外，搜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萧景行忽然抬手，从腰间玉佩上拧下一颗微型电容，塞进存储符接口。

“下次见面，”他低声，“我不打算只是偷数据了。”

唐婉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他没说话，只是按下了电容开关。

存储符猛地一震，表面浮现出一串跳动的倒计时。

三分钟后，自动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