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玄机残骸送上门
血珠顺着腰牌边缘滴落,在盐水洼里炸开一朵荧绿小花。萧景行盯着那圈涟漪,手指一松,将染血的防水袋塞进玉佩夹层。
裴无涯蹲在一旁,正用竹筒接山泉冲洗匕首上的磷火灰。唐婉站在三步外,掌心贴着他后背,灵力缓缓渡入经络。她没说话,但指节绷得发白。
“咳。”萧景行抬手抹了把嘴角,“封存证据,回府。”
话音刚落,晨雾中传来一阵“轰隆”声,像是铁器在石板上拖行。紧接着,一道苍老嗓音破空而来:
“小友!贫道给你送‘话柄’来了!”
玄机子拄着桃木扇走来,肩上扛着一截焦黑残骸,表面布满裂纹,隐约可见内部齿轮卡死的痕迹。他一脚踢开半块烧变形的弩臂,残骸“哐当”落地,扬起一层灰。
“昨儿夜里天机阁外被人扔了这玩意,”玄机子甩了甩拂尘,指着弩身一处刻痕,“你猜怎么着?上面写着四个字——反作用力。”
唐婉皱眉:“谁干的?”
“不知道。”玄机子咧嘴一笑,“但能造出这种机关弩的,全大周不超过五家。而敢明目张胆刻科学术语的……”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萧景行,“只有你。”
萧景行没答话,撑着岩壁站起,脚步微晃。他走近残骸,蹲下身,从玉佩里取出一枚黄铜弹簧装置,轻轻按在断裂的发射槽上。
“咔。”
一声轻响,弹簧弹出,撞上一块扭曲金属片,发出清脆回震。
“内部结构显示,箭矢射出瞬间,后膛有明显反冲位移。”他声音沙哑,“符合先发力后反推的力学模型。”
“荒谬!”人群外突然有人怒喝。
一名灰袍修士挤进来,胸前挂着八卦镜,指着残骸吼道:“此物邪气冲天!什么反作用力?分明是借妖术蛊惑人心!若真有这等‘力’,为何我御剑千年从未察觉?”
周围嗡声四起。有人附和,说这是歪理邪说;也有人低头嘀咕:“要是真有反力,那飞剑岂不是得耗双倍灵力?”
萧景行咳嗽两声,缓缓起身。他没看那修士,而是转向玄机子:“你带了多少人来?”
“三十多个,都在外面等着。”玄机子扇子一摇,“有书院学生,也有江湖散修。听说你这儿出了新‘律’,都跑来看热闹。”
“好。”萧景行点头,“那就让他们看个明白。”
他抬起手,弹簧装置对准那名叫嚣的灰袍修士,轻轻一按。
“砰!”
弹簧猛然释放,一股劲风扑面,那修士像被无形巨锤砸中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连翻三滚才停下,八卦镜“啪”地碎成两半。
全场死寂。
萧景行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丝,声音不高:“牛顿第三定律——你推我,我也推你。大小相等,方向相反。这不是法术,也不是妖言,是规律。”
灰袍修士爬起来,脸色涨红:“你……你使诈!那是机关术!”
“机关术?”萧景行冷笑,“那你刚才骂的‘反作用力’,不也正是机关运作的根本?你用剑,剑推空气,空气也推你;你踩地,地推你,你也推地。没有反力,你连路都走不了。”
他环视一圈:“你们说这是妖术?可你们每天都在用。”
人群骚动起来。年轻些的学徒交头接耳,老派修士则怒目而视。
“烧了它!”一名紫衣老者突然怒吼,“此物惑乱道心,留之必生大祸!”
他猛地冲向残骸,袖中飞出一道火符。
唐婉一步横出,玄铁长枪“咚”地杵地,枪尖直指对方咽喉。
“要动手?”她冷冷道,“问过我的枪答不答应。”
老者僵住。
玄机子哈哈大笑,掏出一块玉简往空中一抛:“别急别急!贫道已录下全程,稍后便发往各州书院——让天下人评评理!”
“师父!”裴无涯突然爬上墙头,打开竹篓,哗啦啦撒出几十张手抄图。
纸片如雪纷飞,人群中一片抢夺。有人捡起一看,图上画着弩箭射出与后坐力对比,旁边用算筹标注了力值比例。
“这是《反作用力简图》?”一个少年念出标题,眼睛发亮,“原来飞梭炮的后坐力可以用这个算出来?”
“难怪我爹造的机关车老是翻!”另一人恍然大悟。
混乱中,萧景行靠在石柱边,呼吸沉重。他抬手摸了摸耳后,那里有一道浅疤——裴无涯紧张时才会摸的地方。现在是他自己在摸。
“他们越吵,就越说明……我们踩到根子上了。”他低声说。
唐婉收枪回立,瞥他一眼:“你还撑得住?”
“死不了。”他扯了扯嘴角,“科学不是请客吃饭,是掀桌子。”
话音未落,他转身走向王府大门,脚步虚浮却不肯慢。
裴无涯跳下墙头,快步跟上:“师父,要不要加点辣椒水防身?”
“不用。”萧景行从玉佩里取出三个微型铜铃,“去院墙内侧,每隔五步埋一个,连上弹簧感应线。有人翻墙,立刻响铃。”
“明白!”裴无涯接过铜铃,钻进侧廊。
玄机子摇着扇子凑近:“下次给你送个会飞的。”
“会飞的?”萧景行挑眉。
“风火轮升级版。”玄机子神秘一笑,“装了反推引擎,喷火方向调了个头——往后喷,人才往前走。你说神不神奇?”
萧景行愣了下,随即笑了:“牛顿棺材板压不住了。”
玄机子拍他肩膀:“你才是那个撬棺材的人。”
说罢转身离去,拖着残骸的铁链声渐行渐远。
日影西斜,围观人群陆续散去,争论声却未停歇。有人摇头离开,有人攥着手抄图久久不语。
萧景行退回书房,将残骸放在案上。他取出激光笔,光束扫过内部纹路,眉头渐渐皱紧。
齿轮咬合角度不对。
材料熔点偏高。
焊接处有细微螺旋纹——这不是玄冥宗的手法,也不是天机阁的工艺。
他正欲拆解,窗外忽有微光一闪。
一支银蚕丝线从檐角垂下,末端沾着点磷火灰,轻轻搭在窗棂上,像一条静伏的蛇。
萧景行没动,只将弹簧装置拆下,轻轻放在唐婉常坐的椅边。
椅子空着。
枪不在。
但她一定就在外院某处,盯着某个方向。
他低头继续研究残骸,指尖抚过那四个刻字——
反作用力。
笔迹工整,力道均匀,像是刻意为之。
不是警告。
是挑衅。
也是邀请。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玉佩夹层抽出一张薄绢,铺在桌上。
正是昨夜拓下的毒理图。
毒素活跃区与三年前的位置重合。
延迟发作,精准计算。
而现在,残骸送来的时间,恰好卡在他咳血虚弱、防御最弱的时刻。
对方知道他会研究。
知道他会公开。
知道他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不是偶然。
是局。
他抬手,将激光笔光束调至最低,照向残骸底部一处隐蔽凹槽。
一道暗码浮现:
【X-7】。
还没来得及细看,院外突然传来一声铜铃轻响。
短促,清脆,只响了一次。
接着是第二声。
第三声。
从东墙到南墙,依次响起,像是有人在测试警报灵敏度。
萧景行缓缓合上玉佩,抬头望向窗外。
树影晃动,银蚕丝微微颤动,仿佛被风吹起。
下一瞬,丝线断裂,飘落半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