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犹豫,没有思考。我猛地挺直脊梁,无视胸口几乎要爆炸的灼痛,无视涌入的冰冷海水,无视震耳欲聋的毁灭交响。我张开嘴,不是嘶吼,不是吟唱,而是将全部的意识、全部残存的生命力,凝聚成一个最简单、最基础、却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音符—— “啊——————” 没有歌词,只有一个纯粹元音的长鸣。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穿透力,像一根无形的、坚韧无比的丝线,瞬间刺破了充斥舱室的狂暴音浪! 就在这个纯粹的音符从我喉咙深处迸发而出的刹那,胸口那七只疯狂闪烁、各自为政的眼睛,猛地一滞!紧接着,它们内部映照的七个“我”的身影,动作开始同步!吉他手扫弦的节奏、数据流者敲击的节点、吟唱者吐出的气息、毁灭者释放能量的脉冲、丛林之子的生命律动、虚无存在的波动频率——所有混乱的、冲突的旋律,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捏合,开始以我发出的这个纯粹元音为核心轴,疯狂地旋转、缠绕、归拢! 轰!!! 潜艇内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那不再是毁灭性的白光,而是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融合了所有七种色彩的璀璨光爆!无数在裂缝中疯狂穿梭的金色音符,瞬间被这光爆捕获、同化、重组!它们不再是无序的冲撞,而是开始按照某种古老而神圣的韵律,在崩裂的潜艇外壳上飞速编织! 一个巨大无比、结构繁复到令人目眩神迷的立体乐谱,在强光中以潜艇残骸为基底,在深海的绝对黑暗中轰然成型!每一个音符都大如磨盘,由纯粹的能量构成,闪烁着不同的星芒,彼此以光弦相连,奏响 着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宇宙乐章! 潜艇外壳的撕裂和变形戛然而止!狂暴涌入的海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音波之墙,被强行阻隔在外,形成扭曲翻滚的水幕。水母触须在接触到这由音符构成的能量乐谱时,发出高频的、痛苦的嘶鸣,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伤,触电般猛地缩回! “成了!”父亲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难以置信的狂喜,他左眼的数据流终于稳定下来,右眼死死盯着那由毁灭中诞生的、辉煌壮丽的能量乐谱,仿佛看到了神迹。 然而,这辉煌仅仅持续了一瞬。 巨大的能量消耗如同瞬间抽干了我所有的血液和骨髓。眼前一黑,视野被无边的黑暗和炸裂的金星填满。支撑身体的力量瞬间消失,我如同断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前栽倒。冰冷、坚硬、布满裂缝的地板急速放大。 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秒,我仿佛看到那巨大的能量乐谱核心,无数跳跃的音符中央,缓缓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它像一颗搏动的心脏,又像一只沉睡的眼睛,散发着远比圣殿十字架更古老、更幽邃的气息。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却又仿佛洞悉一切的声音,直接在濒临破碎的意识核心响起: 【协奏完成度:17.8%】 【熵值异常波动…检测到‘起源之种’干扰…】 【…载体濒临崩溃…强制进入沉眠协议…】 【目标坐标:银河圣殿·核心母巢…重新锁定…】 【…唤醒指令:…摇篮曲…终章…】 声音消失。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感知。只有胸口那七只眼睛闭合前残留的灼痛,像一个冰冷的烙印,刻在灵魂深处。 冰冷的、坚硬的触感并非潜艇甲板,而是某种廉价的合成材料。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某种电子元件过热的焦糊味,粗暴地取代了深海咸腥和能量燃烧的气息。 “滴…滴…滴…” 单调、规律、令人烦躁的电子音浪,像生锈的秒针,一下下刮擦着我的耳膜。不是父亲在潜艇中紧张的数据流滴答声,而是更日常、更乏味的声音——某种生命体征监测仪?或者只是老旧冰箱压缩机的呻吟? “够了!醒醒!听见没有?醒醒!”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是劫后余生的狂喜,而是压抑着焦躁的低吼,带着一种粗粝的真实感,像砂纸摩擦着神经。同时,一只粗糙、温热的手掌用力拍打着我的脸颊,力道不小,带来清晰的刺痛。 这刺痛像一根针,猛地刺破了沉沦意识边缘那层粘稠的黑暗。 “唔……”一声模糊的呻吟从我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沉重的眼皮如同锈死的闸门,艰难地向上抬起一条缝隙。 视野模糊、晃动,布满重影。没有深海绝对的黑暗,没有超新星爆发的璀璨光爆,也没有那由音符编织的、足以对抗深渊的宏伟乐谱。映入眼帘的,是低矮、有些剥落的天花板,一盏光线刺眼、嗡嗡作响的廉价吸顶灯。空气中弥漫着泡面调料包和汗渍混合的浑浊气味。 游戏舱。我正躺在一个廉价VR游戏舱那狭小、并不舒适的硬质座椅里。贴合皮肤的感应服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分不清是模拟的海水,还是真实的冷汗。头上沉重的神经接入头盔歪斜着,勒得太阳穴生疼。那烦人的“ 滴…滴…”声,来自舱体侧面一个闪烁着黄灯的故障指示灯。 父亲的脸凑得很近,挡住了刺眼的灯光。他眉头紧锁,眼袋很深,左眼没有数据流,只有熬夜的红血丝和疲惫。右眼也没有盯着什么神迹乐谱,只有毫不掩饰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爸……”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声带真的在刚才那声“长鸣”中被撕裂了。 “闭嘴!先缓口气!”父亲的声音不容置疑,他粗糙的手指用力掐住我的人中穴,一阵尖锐的酸胀感直冲脑门,瞬间驱散了更多残留的黑暗。“让你别太投入!当耳旁风是吧?看看你这样子!脸白得跟死人一样!心跳刚才飙到多少了?舱体警报都快叫疯了!” 父亲一边低声呵斥,一边粗暴地帮我解开神经接入头盔的卡扣,扯掉紧贴皮肤的感应电极片。每一下撕扯,都带着真实的、皮肤被黏连拉扯的细微痛感,与记忆中“冰冷烙印”的灼痛截然不同,却又诡异地重叠。 意识如同被撕裂成两半。 好半晌,我两眼晃晃地揉捏着脑袋,仔细的想了想,不对呀,我记得明明是在书桌上看着笔记本电脑里的信息,怎么现在居然躺在游戏舱里了呢? 【作者题外话】:给个关注,给个点赞,给个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