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丹毒反噬人性恶

地底深处的黑暗仿佛凝固的墨块，唯有壁上幽蓝的萤石映照出甬道嶙峋的轮廓。韩终立在\"璇玑冥府\"最深处的石台上，枯瘦的手指抚过面前一尊青铜方鼎。鼎身刻满云雷纹，内中盛满暗紫色液体，不时泛起细碎的电光。

\"戌时三刻，地脉阴气最盛。\"他喃喃自语，往鼎中投入一撮朱砂。液体剧烈翻涌，腾起带着金属腥气的烟雾。

就在这瞬，远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整个石室微微震颤，鼎中电光骤然炽烈。韩终脸色骤变，疾步走向西侧石壁。壁上嵌着九面铜镜，其中三面已然裂纹密布。

\"又失控了...\"他指尖划过镜面裂纹，眼中闪过忧色。

与此同时，在地宫西侧的废弃矿道内，荆正拖着镣铐艰难前行。铁链摩擦地面的声响在逼仄的通道中回荡。他奉命来此清理\"废料\"，越往深处，空气中腐败的气味愈发浓重。

前方转角处传来细微的呜咽声。荆握紧手中的铁锹，警惕地探头望去——

矿道尽头，三个扭曲的人形匍匐在地。他们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布满青紫色斑痕，指甲乌黑蜷曲。最令人心悸的是他们的眼睛：瞳孔涣散，眼白布满血丝，正机械地啃食着散落在地的矿渣。

\"药人...\"荆倒吸一口凉气。他认出其中一人是半月前同组的役工。

突然，其中一个药人猛地抬头，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他四肢着地，以诡异的姿势扑来！荆慌忙举锹格挡，铁锹与药人手臂相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更可怕的是，另外两个药人也缓缓起身，嘴角淌下混着血丝的涎液。他们的指甲划过石壁，留下深深的刻痕。

荆步步后退，镣铐限制了他的行动。就在药人即将扑至面前时，他脚下一滑，跌入侧旁一个废弃的矿坑。坠落途中，他本能地抓住岩壁上突出的石棱。

坑底传来令人作呕的腥臭。借着上方透下的微光，荆看见坑底堆积着数十具扭曲的尸体，皆与那三个药人症状相同。最骇人的是，其中几具\"尸体\"竟然还在微微抽搐！

\"这些不是死人...\"荆毛骨悚然，\"他们在...蜕变？\"

上方传来药人疯狂的抓挠声。荆咬牙攀住石棱，在岩壁缝隙间摸索求生之路。指尖触到一处松动的石块，他用力一推，竟露出一个隐蔽的洞口。

洞内传来微弱的啜泣声。荆谨慎地探头，看见一个少年蜷缩在角落，手臂上布满可怖的青斑。

\"别过来！\"少年惊恐地后退，\"我会...伤害你...\"

荆注意到少年眼神尚存清明，与外面那些完全癫狂的药人不同。\"你还能说话？发生了什么？\"

\"是丹毒...\"少年颤抖着抬起手臂，\"他们让我们试药...说能得长生...可服下后浑身如焚，神智渐失...\"他忽然剧烈咳嗽，呕出黑血，\"快走...我就要控制不住了...\"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透过石缝，荆看见一队黑衣卫兵出现，为首者手持铜铃。铃声响起，三个发狂的药人立即匍匐在地，呜咽着不敢动弹。

\"丙字十七号试验品，完全异化。\"首领冷冰冰地记录，\"带回化生池。\"

更让荆震惊的是，他看见韩终的亲随弟子出现在卫兵中，正仔细检查药人的异变特征。

\"原来这一切...韩终早就知道...\"荆心底发寒。

隐蔽的洞窟内，少年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他双眼赤红，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变长...

\"杀...了我...\"少年用最后一丝清明哀求，\"趁我还...记得自己是谁...\"

荆握紧铁锹，手背青筋暴起。

地宫另一处，卫刚结束一天的劳役，正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住处。经过一条偏僻通道时，他听见两个方士模样的男子在低声交谈。

\"...今日又折了三个试药的。韩公说，这是必要的牺牲。\"

\"可那些药人异变后的模样...当真邪门。听说昨日有个逃出化生池，伤了好几个卫兵。\"

\"噤声！此事不可外传。陛下限期将至，韩公也是不得已...\"

卫悄然退后，心中惊涛骇浪。他想起近日在地宫各处隐约听见的怪异声响，以及偶尔看见的被黑布严密遮盖的囚笼。

回到住处，他点亮油灯，在简陋的床铺上发现一枚竹简。上面只有四个小字：\"当心丹毒。\"

窗外，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划破地宫的寂静，旋即又被什么力量强行扼止。

荆此刻仍困在矿道深处，面前是正在异变的少年，身后是虎视眈眈的药人。他握紧铁锹，冷汗浸透了粗布衣衫。

暗处，一双浑浊的眼睛正透过石缝注视着这一切。那双属于一个蜷缩在角落的老药人，他的手指深深抠进石壁，用最后的神智在岩壁上划下一行歪斜的字迹：

\"丹毒蚀骨，人心更毒...\"

地宫深处，韩终站在巨大的丹炉前，炉火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炉中翻滚的药剂散发出妖异的紫光，光影中隐约浮现出扭曲的人形。

\"还差一点...\"他往炉中投入一截漆黑的骨头，\"只要找到合适的载体...\"

炉火骤然暴涨，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记录——全都是试药者的名字，大多数已经用朱砂划去。

而在更深的底层，一池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中，数十个模糊的身影正在缓缓蠕动。池边，几个方士正在记录：

\"戊时，丙字试验体开始第二形态转化...\"

其中一个身影突然剧烈挣扎，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它撞破池壁，拖着黏连的血肉爬出...

地宫的阴影中，某种超出掌控的东西正在悄然蔓延。

与此同时，在玄字营的工坊内，梓正对着面前泛着诡异光泽的\"赤堇流金\"出神。这金属今日格外躁动，在石槽中不停翻滚，表面浮现出类似血管的纹路。

\"你也感觉到了吗...\"她轻声自语，指尖轻轻拂过滚烫的金属表面。

忽然，金属液中浮现出一张扭曲的人脸，对她露出诡异的微笑。梓惊得后退半步，再定睛看时，那异象已然消失。

\"必须告诉卫...\"她攥紧衣袖，脸色苍白。

在地宫的另一端，荆终于做出了选择。他举起铁锹，对准了那个已经完全异变的少年...

铁器破空的声音在矿道中回荡，伴随着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

当荆拖着染血的铁锹爬出矿坑时，他发现岩壁上又多了一行新的字迹：

\"下一个...就是你...\"

字迹旁，几道深深的爪痕在石壁上闪着诡异的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