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接过那把铁剑，剑柄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她没有问这是谁的血。在这种地方，能活着走出来已是万幸，谁还在乎干净与否？她只是握紧了剑，指尖轻轻拂过剑脊上一道浅浅的痕迹——像是曾经劈砍过硬物留下的印记。

摊主站在三步开外，背对着她，声音冷淡：“你昨晚差点死在巷子里。”

“嗯。”林烬应了一声，轻得如同风掠过树叶。

“现在站在这儿，不是为了谢我救你。”摊主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她左手缠着的布条上，“是为了活下去。”

林烬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布条下，血纹在皮肤下隐隐蠕动，像一条被封印的蛇，随时可能反噬。药效已经过去，但疼痛被某种力量压制住了——并非消失，而是被稳了下来。

“你说练剑，能引导体内的乱劲？”她抬眼望向他，“怎么练？”

摊主没回答，手腕一抖。

“嗡——”

剑尖轻颤，发出一声清鸣。下一瞬，他身形微动，剑光如水流泻，毫无杀意，可林烬却本能地后退半步。

剑锋掠过石桌边缘。

“咔。”

整张石桌从中裂开，断面光滑如镜，碎石簌簌滚落。

林烬瞳孔骤缩。

这绝非单靠力气能做到！那一剑几乎无声无息，没有蓄力，仿佛只是随手拂去肩头落叶般轻松，却已将石头整齐剖开！

【收录‘基础剑法’，转化为剑道一段】

脑海中忽然浮现一行字。

她还未回神，摊主已收剑入鞘，看着她说：“轮到你了。”

林烬深吸一口气，依记忆中的动作挥剑而出。

手腕刚发力，便觉不对。力量卡在肩肘之间，如同堵塞，剑尖剧烈晃动，根本无法稳定。她咬牙调整角度，却用力过猛，右臂一阵震麻，几乎脱力。

“停。”摊主皱眉，“你是来劈柴的？手腕太僵，劲全散在胳膊上了。”

他走近几步，一手扶住她的手肘，另一只手轻推腕骨，将剑尖压下两寸。

就在这一刹那，林烬脑中闪过昨夜巷战的画面——黑袍人刀光劈下，她本能侧身格挡，那一刻的发力方式，与现在截然不同。那时她来不及思考，身体早已先行。

原来……那时便已有“顺”的感觉。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神已然不同。

不再执着于如何“砍”出去，而是试着让剑成为手臂的延伸，顺着体内那股紊乱的劲流而行。

剑起。

动作依旧生涩，但她不再追求快或狠，而是专注于每一寸移动的感知。剑尖划破空气，发出细微的“嗤”声，如同撕开一层薄纸。

“嗤——”

剑尖点在石桌上，留下一道极浅的白痕。

不深，甚至不如指甲划过的痕迹明显。但它确实渗入了石面，不是表面摩擦，而是带着一丝穿透之意。

摊主盯着那道痕迹，沉默数秒，才低声开口：“你……悟性有点不对劲。”

林烬未语，额角渗出冷汗。刚才那一剑耗了不少力气，左臂的血纹也开始发烫，仿佛有火焰在皮下燃烧。但她能感觉到，那股原本横冲直撞的劲流，似乎被牵引着走了一小段正途。

【剑道一段，熟练度+15%，道韵共鸣初显】

脑海中的提示再次浮现。

她心头一松，又一紧。这才刚开始，离真正掌控还远得很。但至少，她已触到了门槛。

“再来。”她说。

摊主看了她一眼，没有阻拦。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林烬一遍遍重复同一个起手式。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顺畅、更轻盈，渐渐有了“水过石缝”的意味。手腕从僵硬慢慢松弛，动作也逐渐形成节奏。虽距裂石之境尚远，但那道白痕日益清晰，偶尔还能听见剑锋切入石面的轻响。

其间她停下三次，皆因左臂剧痛难忍。血纹仿佛活了过来，在皮肤下扭动翻腾，逼得她不得不坐下调息。可每次稍缓，她立刻起身继续。

摊主不再纠正，只是偶尔点头，或轻哼一句：“这次比上次顺。”

直到日影西斜，阳光斜照进荒院，将断裂的旗杆影子拉得细长。

林烬又一次挥剑。

剑光轻荡，如风吹柳枝，无声无息掠过石桌。

“啪。”

石桌应声而裂，断口平整，尘屑飞扬。

她静立原地，呼吸略重，右手微颤，眼神却清明如初。

成了。

不是靠蛮力，不是靠爆发，而是真正“顺”了那股劲。

摊主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剑还我。”

林烬迟疑片刻，仍将铁剑递出。

摊主接过，看也不看，直接插回腰间。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块灰布，仔细包住剑鞘，仿佛不愿被人看见。

“明天午时，还来这儿。”他说。

“为什么是这个时间？”林烬问。

“因为过了这个点，城门要关。”摊主淡淡道，“你若不想被堵在街上，最好赶在宵禁前回去。”

林烬点头。她知道他并未说实话，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找到了方向。

她转身朝院门走去，脚步比来时稳健了许多。左臂的痛楚仍在，但已被压至可忍耐的程度。她能清晰感知到，体内那股乱劲正被一点点梳理，虽缓慢，却确实在改变。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回头问道：“你到底是谁？”

摊主背对她，正在整理墙角的一堆枯草。

“一个欠债的人。”他说，“还完了，自然就走了。”

林烬没有再问。

她推开门，步入外街的尘道。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手中的木剑早已换下，但她行走的姿态已然不同。肩膀不再紧绷，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踩得踏实。

她明白，从今日起，她不再是那个只能逃命的废脉少爷。

她开始学剑了。

而且，她已触到了门内的第一缕风。

拐过两条巷子，前方便是林府外街。

几名穿着外门服饰的弟子正聚在茶摊前闲聊，其中一人瞥见她，忽然站起身，朝这边望来。

林烬脚步未停，右手悄然滑入袖中。

那里藏着一把匕首。

她记得昨夜是谁追杀她。

也记得，谁在背后动了手脚。

如今的她不会主动惹事，但她也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继续前行。

那人盯着她走近，眉头越皱越紧。

林烬望着他，脸上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