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缓缓睁开眼，天边泛着灰白，林中雾气尚未散尽。他坐了许久，才慢慢站起身，后背的图腾已不再灼烫，但皮肤下仍有一丝热流游走，如同刚苏醒的蛇。他拉紧外袍，将痕迹严严实实地遮住，脚尖轻点，悄无声息地跃出树根凹陷处。

回程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踩在屋檐与墙角的夹缝间，像一只贴地爬行的壁虎。路过药房时，他顿了顿，从窗缝钻入，顺手取走了架子角落的小瓷瓶——迷魂香，前日签到所得，原以为无用，如今看来，正合时宜。

瓶身冰凉，他将其藏入袖口深处，继续前行。

偏院门口那扇破门仍在晃动，他推门而入，故意踉跄了一下，撞在门框上，嘴里含糊嘟囔：“冷……好冷……”说着一头栽倒在床上，翻身侧卧，口水顺着嘴角滑落，双眼半睁半闭，活脱一个冻傻了的废物赘婿。

刚躺下不久，门外便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节奏中透着趾高气昂。

“砰！”门被一脚踹开。

“搜！”凰烈立于门口，身披暗红长袍，玉冠高耸，脸上写满了“终于抓到你”的得意，“把这贱种的屋子翻个底朝天，我要找出他修炼邪术的证据！”

身后跟着三名执事与两名护卫，个个面无表情，眼中却难掩幸灾乐祸。这种时候，谁不想看赘婿出丑？

萧辰缩在床角，瑟瑟发抖，声音颤抖：“不……不要打我……我没偷东西……”

凰烈冷笑：“偷东西？你比偷东西更脏。昨夜火梧林火光冲天，是不是你干的好事？长老会已下令彻查，你这等邪修，竟敢藏身我凰族！”

他一边说着，一边亲自翻箱倒柜。柜门被砸得砰砰作响，被子掀飞，枕头撕开，连床板都被撬起。

萧辰蜷缩着双腿，眼神涣散，嘴里仍喃喃：“火……烧手……”

凰烈翻到床下暗格，眼睛猛然一亮——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正是那张“自愿赠丹”的字据，墨迹未干，笔锋歪斜，却一眼可辨是他亲笔所书。

“哈！”他仰头大笑，“证据确凿！你竟敢伪造我的手书，蛊惑族人，罪该万死！”

他攥紧字据，转身欲宣布定罪，可就在抬手的瞬间，头顶玉冠忽地一紧。

不对劲。

他抬手去摸，指尖刚触到冠沿，耳垂骤然传来一阵刺痛——

“啊——！！！”

他惨叫出声，猛地抬手，只见一只通体漆黑、形如蚂蚁的小虫正死死咬住耳朵，口器深陷皮肉，黑丝般的体节微微鼓动，似在吸血。

“什么东西！滚开！滚开！”他疯狂甩头，挥手拍打，可那虫子如生了根，纹丝不动。

他踉跄后退，撞翻桌案，药架倾倒，瓷瓶噼里啪啦砸了一地。其中一只小瓶碎裂，青灰色粉末腾起，化作一缕淡烟，迅速弥漫开来。

萧辰早在虫子发动的刹那便屏住呼吸，身子一矮，伏在床边，纹丝不动。

那香气扩散极快，执事们吸了两口，眼神渐滞，摇晃两下，扑通倒地。护卫反应稍快，刚欲捂鼻后退，却已吸入一口，腿一软，跪地栽倒，脸朝下重重摔下。

凰烈仍在惨叫，耳朵血流不止，剧痛让他无暇顾及呼吸。待他终于察觉空气有异，想要屏息时，已然迟了。

他瞪大双眼，手指抠着地面，喉咙发出“嗬嗬”声，身体抽搐两下，终是瘫软下去，脸贴地砖，鼻尖距那摊迷魂香粉末仅半寸之遥。

院中彻底安静。

萧辰这才缓缓起身，走到凰烈身旁，蹲下，从他怀中抽出那张字据，又从他手中取走那只已被捏死的傀儡虫——外壳焦黑，似被体内火气反噬焚毁。

他将字据仔细折好，塞回凰烈衣襟深处，又将虫壳放入其掌心，轻轻合上五指。

做完这些，他退回到床角，重新躺下，拉过被子盖住半身，嘴角再次溢出一丝口水，眼神呆滞，口中含糊低语：“火……烫……”

晨光一寸寸爬上窗棂，院外传来早起仆役的脚步声。

忽然，凰烈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萧辰的嘴角，也随之轻轻一颤。

但他的眼睛，始终未曾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