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命靠在歪脖子老槐树上，眼皮刚沉下去半分，鼻尖忽然闻到一股焦味。

不是烧饼糊了的那种焦，是木头、砖瓦、还有灵力符纸一起烧起来的刺鼻味道。他猛地睁开眼，北边天际一片赤红，火云翻滚像煮沸的岩浆，映得雪地都泛出橙光。

他站起身，酒葫芦晃了下，草茎发簪歪了一点。

“这丫头又抽什么风？”他嘀咕一句，抬脚就往城里冲。

越靠近北城，热浪越重。青石板路开始发软，踩上去留下浅浅脚印。屋檐滴落的不是水，是燃烧的木浆，啪嗒啪嗒砸在地上溅起火星。几个逃难的百姓跌跌撞撞跑过，怀里抱着锅碗瓢盆，连鞋都来不及穿。

楚无命一路疾行，混沌体自动运转，皮肤表面浮出暗金纹路，热浪扑来时只觉发烫，却不伤筋骨。

半空中，凤九幽悬浮着，红衣被妖力鼓动猎猎作响，九条尾巴横扫天穹，金铃叮当乱响。她双眼竖瞳缩成细线，嘴唇发白，显然已到失控边缘。

“楚无命！你别躲！我知道你在里面！”她声音嘶哑，一掌拍出，一道火龙直扑地面，炸开三丈宽的裂口。

楚无命跃进火圈，站在她正下方，仰头喊：“喂！姑奶奶！我在这儿！谁说我被困了？”

凤九幽一顿，低头看去。

“你看清楚了！”楚无命摊手，“活蹦乱跳，刚吃完烧饼，连嗝都是肉香的！谁告诉你我出事了？”

她没说话，但火焰缓了一瞬。

楚无命趁机咧嘴一笑：“你再烧下去，我今晚蹭饭的摊子都没了，明天上哪儿吃饭？你说你急个啥？”

凤九幽嘴唇抖了下。

“而且你这一身红衣配大火，太俗气了。”楚无命拍拍衣服上的灰，“下次想我了，直接来找我，别搞这种大场面，浪费电。”

“……哪来的电？”她终于开口，声音还带着颤。

“天上打雷那种。”楚无命耸肩，“省着点用，不然待会力气耗尽，我又得背你回去。”

凤九幽咬唇，九尾缓缓收拢，金铃声由急转缓。火势开始减弱，空中赤云渐散，露出一角夜空。

她从半空落下，脚刚触地就晃了一下。

楚无命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肩膀，轻拍两下：“行了行了，知道你担心我，下次冷静点，别一激动就把城给点了。”

她把脸埋在他肩上，小声说：“他们说……你被冰阵困住，七日不得出……”

“那是昨天的事。”楚无命叹气，“现在早出来了，还签了个到，吃了两个烧饼，睡了会儿觉——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她抬头瞪他：“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哪知道你要听？”楚无命眨眨眼，“再说了，我要是天天报备，你不还得天天闹一场？”

凤九幽拧他胳膊。

“疼！”楚无命装模作样叫了一声，其实屁事没有，“你这小身板，下手能不能轻点？我可是你夫君，得留着用。”

“你还提这个？”她瞪眼。

“不提这个提啥？”楚无命笑嘻嘻，“提你烧了半条街？回头七宗找你要赔偿，我可没钱替你还。”

话音未落，三道人影从火场外围跃出，身穿七宗执法袍，手持长剑，剑尖直指二人。

“妖女纵火，毁坏民宅，残害无辜！”为首弟子厉声喝道，“尔等勾结外敌，罪不容赦，今日便将你们一并拿下！”

楚无命头都没回，一只手还搭在凤九幽肩上。

他只是转了转眼珠，低声说：“听见没？要抓我们。”

凤九幽抽了抽鼻子：“让他们试试。”

“别动。”楚无命按住她，“让我来。”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向三人。

那一瞬间，混沌体威压全开。暗金纹路从脖颈蔓延至脸颊，脚下地面寸寸龟裂，热浪与残余火焰交织升腾，形成一圈无形气场。

三名弟子脸色刷白。

“谁再往前一步。”楚无命慢悠悠开口，“我就让他变成烤猪。”

一人手一抖，剑尖垂地。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那回去告诉你们师父。”楚无命冷笑，“下次派点厉害的来，别总拿杂鱼充数，浪费我时间。”

三人对视一眼，咬牙后退，转身就跑，连滚带爬消失在烟尘中。

楚无命收回视线，低头看凤九幽。

她靠着他的手臂，眼睛闭着，呼吸微弱。

“又不是打架，累这么快？”他轻声问。

“为了找你……三天没睡……”她嘟囔一句，脑袋一歪，直接睡了过去。

楚无命叹了口气，弯腰把她抱起来，一步步走向北区最高的一处残垣。

那是座塌了一半的钟楼，只剩骨架矗立。他踩着碎砖登上顶层，坐在断墙上，凤九幽蜷在他怀里，呼吸均匀。

底下街道还在冒烟，几户人家哭声隐隐传来。远处七宗人马聚在火场外围，没人敢靠近，也没人离开。

楚无命仰头看天。

云层裂开一道缝，月光漏下来，照在他脸上。

他摸了摸腰间空荡荡的酒葫芦，嘀咕：“下次签到能不能给个灭火器？或者至少来瓶冰镇的？”

怀里的凤九幽动了动，往他胸口蹭了蹭。

楚无命低头看了她一眼，嘴角翘了下。

这时，钟楼底下的废墟里，一块烧黑的木板突然被掀开。

一只脏兮兮的手伸出来，扒住地面。

紧接着，一个虎背熊腰的身影从灰堆里钻出，满脸烟灰，手里还攥着半块烧饼。

陈胖子咳嗽两声，抬头看见高处的楚无命，挥了挥手：“大哥！你总算来了！我在这儿埋了半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