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命躺在破庙的干草堆上，眼皮沉得抬不起来。他刚才还哼着小曲，现在喉咙发干，酒气在肚子里打转。脑袋一歪，直接贴到草堆上。

风从塌了一半的屋顶吹进来，带着灰扑扑的味道。乌鸦在断梁上叫了一声，又飞走了。

他闭着眼，呼吸慢慢变深。身体软下来，像摊在地上的泥。脑子里什么都没想，连柳寒烟那张冷脸也飘走了。

识海里忽然响起声音。

“检测到宿主进入深度摆烂状态。”

“懒觉签到启动。”

“倒计时三、二、一——签到成功！”

嗡！

一股热流从头顶灌下，直冲脚底。楚无命浑身一震，手指抽了一下。

紧接着，骨头开始响。咔咔咔，像是有人在里面拉锯。肌肉鼓起又落下，皮肤表面泛起一层灰蒙蒙的雾。

他猛地睁开眼。

眼睛是黑的，但瞳孔深处有光在转，像漩涡。鼻孔喷出两道白气，落地后竟把石板腐蚀出两个小坑。

“这是……”他坐起来，低头看手。

掌心有纹路闪过，漆黑如墨，转瞬即逝。他握了握拳，空气被捏出爆鸣声。

体内灵气乱窜，经脉胀得生疼。他盘腿坐下，任由那股力量自己冲撞。疼就疼吧，反正又死不了。

几分钟后，疼痛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通体舒畅，像泡进温水里。耳朵动了动，听见三十步外一只蚂蚁爬过瓦砾的声音。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屑。

“混沌体？”他嘀咕了一句，“听着挺厉害，其实也就那样。”

话音刚落，庙外传来脚步声。

三个穿青色长袍的人走过来，腰间挂着制式长剑。领头那人抬头看了看破庙匾额，冷笑一声。

“就是这儿。刚才有人看见他钻进来了。”

“师兄，真是个疯子，睡这种地方。”

“别废话，抓住他。圣女面前失仪，按律可关三年闭口崖。”

三人推门进来，剑柄已经摸在手里。

楚无命正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捡一根草茎。听到动静也不回头，只问：“谁啊？”

“奉七宗执法令，缉拿扰乱秩序者！”那人喝道，“束手就擒，免得受苦！”

楚无命站起来，把草茎叼嘴里，慢悠悠转身。“你们哪个峰的？”

“少装傻！跟我们走一趟！”

“我不去。”他打了个哈欠，“困了，要睡觉。”

“找死！”左侧弟子拔剑冲上来，剑尖直刺胸口。

楚无命抬起右手，轻轻往前一推。

没有招式，没有蓄力，就这么随手一推。

拳头带起一阵风，轰在那人胸口。那人当场飞出去，撞塌半堵墙，趴在地上吐血。

另外两人愣住。

“下一个是谁？”楚无命活动了下手腕。

右边那人咬牙冲上，举剑横劈。楚无命侧身一闪，左手抓住对方手腕一扭，夺过剑来。

他拿着剑看了看，摇头。“这玩意儿太轻。”说完反手把剑扔了出去。

剑飞出庙门，插进二十步外一棵树干，整把没入，只剩剑柄在外面晃。

最后那个弟子脸色发白。“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楚无命揉了揉眼睛，“一个想睡觉的人。”

他往前走一步，那人吓得后退两步。

“我们是执法弟子！你敢动手就是与七宗为敌！”

“哦。”他点点头，“那你去告状吧。”

话音未落，他抬腿踢出。

那人像被马撞了，倒飞出去，滚出五丈远，撞翻一堆破瓦罐。

楚无命走出庙门，站在门口石头上。风吹起他的衣角，草茎从发间掉落，掉进草堆里。

他看着三人爬起来往远处跑，边跑边喊“有妖人”，笑了一声。

“妖人？我明明是最懒的那个。”

他转身回庙，从梁上摘下酒葫芦，打开盖子闻了闻。酒味还在，就是有点馊。

他皱眉。“下次得找个干净地方睡。”

太阳升到头顶，照在破庙前的空地上。尘土在光柱里飘着。楚无命靠着墙根坐下，闭上眼。

刚要睡着，远处传来铃铛声。

叮铃——

声音很轻，但很脆。他耳朵动了动，没睁眼。

叮铃，叮铃。

越来越近。

他睁开一条缝，看向荒地边缘。

一个穿红衣的女孩站在那儿，头发很长，脸上带着笑。她手里摇着一把扇子，脚上没穿鞋。

“哥哥。”她开口，声音软得像糖，“你是在等我吗？”

楚无命坐直了。“我没叫人。”

“你不需要叫。”她走进几步，“我听到了你的名字。”

“谁告诉你的？”

“它告诉我的。”她指了指心口，“一张金符，烧成了灰，又活过来。”

楚无命眯起眼。

他记得那张卡。昨晚签到得的，妖妃召唤卡。他还以为是个玩笑。

“你就是红袖？”他问。

“嗯。”她点头，“你说一句话，我就出现。你说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比如？”

“比如……”她忽然上前一步，靠得很近，伸手摸他胸口，“杀了你讨厌的人，或者，陪你睡觉。”

楚无命往后一仰，差点摔倒。

“别动手动脚。”他拍开她的手，“我才刚觉醒混沌体，不想这么快就耗光。”

“混沌体？”她歪头，“难怪我能找到你。整个九霄大陆，只有你能养活我。”

她忽然贴近，嘴唇几乎碰到他耳朵。“主人，你现在就要试试我的本事吗？”

楚无命猛地推开她。

“别叫我主人。我最烦这个。”

“可是你是我的契约者。”她不退反进，“你不接受，我也不会消失。”

“那你就站远点。”

“不要。”她抱住他胳膊，“我好不容易出来，不想再回去了。”

楚无命叹气。“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我想睡觉。”

“睡吧。”她靠在他肩上，“我给你暖着。”

“我不冷。”

“但我冷。”她笑，“你身上有混沌气息，很舒服。”

楚无命不再说话。他闭上眼，试图忽略身边多出来的重量。

风穿过破庙，吹动残檐下的铁片，发出叮当声。

红袖盯着他侧脸，眼里闪过一丝暗光。

她慢慢抬起手，指尖凝聚一点红芒，朝他后颈移去。

距离还有三寸。

楚无命忽然睁眼。

“你想种奴印？”他头也不回，“第一次见面就玩这套，你挺熟练啊。”

红袖的手停住。

“被你发现了。”她收回手，笑得更甜，“我只是想和你更亲近一点。”

“亲近可以，别动脑子。”他站起身，甩开她的手，“你要真听话，现在就给我消失。”

“消失？”

“对。我不想看到你，直到我需要你。”

红袖低头，手指绞着扇子。“你真的这么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他走向庙后角落，“我只是讨厌被人算计。从今天起，没我召唤，不准出现。”

“那如果我出现了呢？”

“那就别怪我把你封进签到系统里。”

她说不出话了。

几秒后，身影渐渐变淡，化作一道红光，钻进他胸口。

楚无命摸了摸心口，那里有一点热。

他重新躺回草堆，把酒葫芦垫在头下。

“麻烦精。”他嘟囔。

眼皮又沉下来。

阳光斜照进庙里，照亮漂浮的灰尘。一只蜘蛛从房梁垂下丝线，慢慢晃荡。

楚无命呼吸变深。

就在他快要睡着时，地面微微震动。

远处官道上，尘土扬起。一队骑马的人正朝这边来。

领头那人穿金丝锦袍，腰挂玉佩，手里挥着鞭子。

“前面就是破庙！”他大喊，“楚兄一定在那儿！我昨夜占卜，今日有贵人入望月城东郊！”

楚无命在梦里翻了个身，把草茎塞进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