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命躺在屋顶，盯着天上那轮发黄的月亮。他刚躺下不到半盏茶时间，衣领就被人轻轻扯了扯。

他低头一看，没人。

可那股劲儿还在，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撩他脖子上的碎发。风本来停了，但他耳边突然飘来一声轻笑，甜得发腻。

“谁？”他皱眉。

没人答。

他抬手想运转混沌体把周围震一遍，手指刚动，鼻尖忽然闻到一股暖香——不是酒香，也不是药味，是种带着阳光晒过毛皮的味道，熟悉得很。

他愣了一下。

下一秒，草茎发簪自己从发间滑出来，在空中转了个圈，又插回去，位置比原来歪了三分。

“凤九幽。”他喊名字时语气很平，不气也不恼，“你闭关一天，就练出这点小把戏？”

话音落下，四面八方都响起铃声。叮当、叮当，忽左忽右，像是有九条尾巴在夜色里甩来甩去。

一片落叶飘到他眼前，打着旋儿，拼出三个字：夫君呀。

楚无命翻个身，脸朝下趴着，嘟囔：“烦死了。”

可他没走。

也没再动手破幻。

他干脆闭眼装睡，心里却在等系统提示。

果然，识海里冒出一行字：

【摆烂签到完成！行为：放任病娇妖女施展缠功却不反击，摆烂值+300，奖励待领取】

他嘴角抽了抽。

这系统越来越会捡便宜了。

他刚想睁眼说几句狠话立个威，袖口突然一紧。低头看，袖边的布料正一点点卷起来，自动给他叠了个袖扣。

更离谱的是，酒葫芦自己浮起来，倾斜四十五度，倒出一小口酒，稳稳悬在唇边。

楚无命张嘴喝了。

喝完还咂了咂嘴。

“手艺进步了啊。”他说，“以前你连壶盖都打不开。”

空中传来一声轻哼：“我昨夜熬了一宿，才把妖力融进灵气里。你现在呼吸的每一口风，都有我的影子。”

“那你累不累？”楚无命坐起身，“别搞得我连喘气都像在陪你演戏。”

“不累。”声音贴着他耳朵响，“只要你记得我在就行。”

楚无命刚要说话，忽然察觉不对。

他包袱放在脚边，里面只剩半只烤鸡。那是陈胖子早上送来的，油纸包着，热乎着吃才香。

可现在，那半只鸡自己从包里蹦出来，鸡腿朝上，肉皮金黄，还冒着丝丝热气。

它飞到楚无命嘴边，停下。

“张嘴。”凤九幽说，“我给你温过了。”

楚无命盯着那条鸡腿，眼神变了。

他一把拍开：“这是陈胖子孝敬我的！你动它干什么！”

鸡腿掉在地上，油纸散开，肉滚了两圈，不动了。

空中安静了几息。

然后，红衣一闪，凤九幽现出身形，站在屋脊边缘。她眼睛有点红，金铃也不响了。

“我只是想帮你。”她说，“你昨晚都没吃饭，今天也一直没动食。我怕你饿着。”

楚无命愣住。

他没想到她是认真的。

他还以为又是哪招新玩出来的幻术。

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烤鸡，伸手捡起来，拍了拍灰，撕下另一条腿，递过去。

“下次。”他把鸡腿塞进她手里，“别拿吃饭的事开玩笑。”

凤九幽低头看着手里的肉，没动。

风吹起她的红衣，发丝扫过脸颊。

她忽然笑了下，咬了一口鸡腿。

“嗯。”她说，“还是凉了。”

楚无命哼了一声：“你不是能加热吗？”

“我不想再用了。”她小声说，“你不喜欢，我就不用。”

楚无命看着她，没说话。

他知道她不是真能收手。她是狐狸，天生就会缠人。但她愿意试着收敛，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他仰头灌了口酒，把酒葫芦往旁边一抛。

酒葫芦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还没落地，就被一道红影接住。

凤九幽抱着酒葫芦，坐在他旁边三尺远的地方，没再靠近。

“你这缠功。”楚无命忽然开口，“练来真只为贴我身边？”

“不然呢？”她的声音从侧面传来，“我要你走到哪，都记得有只狐狸在等你。”

楚无命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笑了。

“记住了。”他说，“烦死了。”

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酒葫芦腾空而起，倒出两小口酒，分成两缕，一缕飞向他嘴里，另一缕飘向凤九幽。

她仰头接住。

两人没碰杯，也没说话。

但那一口酒，是一起喝的。

夜风重新吹起来，带着烤鸡的油香和淡淡的酒气。

楚无命靠回屋檐，闭上眼。

他准备睡觉。

可刚闭眼，呼出的一口气就在空中凝成一只小凤凰，扑扇两下翅膀，飞到他额头上蹭了蹭，化成雾散了。

他睁开眼，瞪着空气。

“你能不能让我睡个安稳觉？”

“不能。”凤九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刚突破，得试试新本事。”

“试够没有？”

“还差一点。”

“哪一点？”

“心象映射。”她说，“我想让你每眨一次眼，都能看见我。”

楚无命叹气：“你这是修妖术，还是搞跟踪？”

“一样。”她轻声说，“我的心跳，我的念头，我都想塞进你眼里。”

楚无命没再说话。

他盘膝坐正，试图入定。

可每一次呼吸，雾气都凝成凤凰形状。每一次眨眼，眼角余光都有个红衣身影在笑。

他试了三次，最后一次刚闭眼，睫毛颤了颤，眼前浮现的画面不是功法路线，而是一片桃花林。

树下站着个小女孩，穿着红裙，头发扎成两个鬏，手里拿着糖葫芦。

她冲他挥手：“夫君快来！”

楚无命猛地睁眼。

心跳快了一拍。

他知道那是三百年前的凤九幽。她刚化形，还不懂人事，只知道他是她等了千年的命定之人。

他当时随口说了句“等你长大，就娶你”。

结果她当真了。

这一等，就是三百年。

他抬头看向夜空，月亮还是黄的，云层慢慢移开。

“你这妖术。”他低声说，“再深一点，是不是连我的梦都能改？”

“已经在改了。”凤九幽的声音很轻，“刚才那个梦，是我十年前就想给你看的。”

楚无命没回头。

他只是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块糖，扔进嘴里。

甜的。

他嚼了几下，说：“下次别挑我正经修炼的时候。”

“好。”她答应得很快。

楚无命又躺下。

这次他没再赶她。

幻象依旧环绕，凤凰飞舞，落叶写字，酒壶自动斟酒。

他全都由着。

直到他呼吸平稳，胸口起伏放缓，像是真的睡着了。

凤九幽的身影缓缓浮现，坐在他身旁，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把妖力探进去查他灵脉。

确认无恙后，她收回手，把他的衣领往上拉了拉，挡住夜风。

然后她靠在他肩上，闭上眼。

红衣裹着月光，金铃无声。

屋檐下，一只纸折的小凤凰从她指尖飞出，绕着两人转了一圈，落在楚无命发间，变成一根新的草茎发簪。

楚无命眼皮动了动。

没睁眼。

也没说话。

他只是把左手从身侧抬起来，轻轻搭在她肩上。

凤九幽嘴角微微翘起。

下一刻，酒葫芦突然震动。

一股黑烟从壶嘴喷出，在空中凝成一个扭曲的人脸，直勾勾盯着楚无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