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雪下意识后退的半步，宛如一根无形的冰锥，狠狠扎进了楚风的心口。那寒意比混沌之毒更甚，刹那间，便将他体内刚刚燃起的、名为“力量”的火焰，冻结成冰。

他僵在半空的手缓缓收回，紫黑色的眼眸中，那令人心悸的光芒渐渐黯淡，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落寞与自嘲。他望着苏清雪，这个曾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女孩，此刻眼中却满是恐惧。

“我……”他欲言又止，却发觉喉咙干涩得厉害。解释什么呢？解释自己为保护她而变成怪物吗？

周围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青云宗的弟子们望着他们的英雄，眼神复杂，有感激，有敬畏，更多的却是面对未知事物的疏离与恐惧。

“都愣着干什么！”执法长老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强撑着威严，厉声喝道，“楚风道友乃是护宗功臣，速速将他请入静室，召集宗内所有医师，务必……务必想尽一切办法！”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作为宗门高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混沌之毒的可怕。那并非医术能够解决的问题，而是法则层面的侵蚀。

“不必了。”楚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躲闪的目光，心中最后一丝温情也渐渐被冰冷的漠然吞噬。他转身，不再看任何人，径直朝宗门深处走去。

“站住！”执法长老闪身挡在他面前，神色凝重，“楚风，你不能随意走动。你体内的力量已经失控，必须立刻前往镇魔塔，借助上古封印之力将其镇压！”

镇魔塔？

听到这个名字，苏清雪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那是青云宗的禁地，塔内镇压着开山祖师亲自降服的千年魔头，凶险异常，进入者九死一生。执法长老竟然要让楚风去那里！

“长老！不可以！”苏清雪焦急地喊道，“楚风师兄他是为了我们才……”

“正因为如此，才更不能让他沦为第二个魔头！”执法长老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楚风，“这是唯一的办法。要么，被混沌吞噬，神智尽失，成为行尸走肉；要么，进入镇魔塔，赌一线生机，用道心对抗魔染！”

“道心？”楚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嘲讽，“我的道心，是守护我想守护的人。现在，他们都怕我。这道心，要来何用？”

他抬起手，一缕紫黑色的火焰在掌心跳动，周围的空气瞬间被扭曲，发出滋滋的声响。这股力量纯净而强大，充满了毁灭与创造的悖论之美。

“长老，你觉得，这座塔，能关得住我？”楚风语气平淡，可其中蕴含的自信，却让执法长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没错，关不住了。眼前的楚风，已不再是那个内门弟子。他是一个行走的“天灾”，一个活着的“混沌”。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苏清雪咬了咬牙，再次向前一步。她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直视着楚风的眼睛。

“楚风师兄，我相信你。”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定，“我相信你还是原来的你。去镇魔塔，不是为了被镇压，而是为了证明给自己看，你的道心，不会被任何力量染黑！如果你连自己都战胜不了，还谈何守护？”

她的话，如同一道微光，穿透了楚风心中厚厚的冰层。

他望着苏清雪，看着她眼中那混杂着恐惧与希冀的复杂神情，沉默良久。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我跟你去。”

这并非屈服，也不是认命。而是为了她眼中那仅存的一丝信任，他愿意赌上刚刚得到的一切。

镇魔塔坐落在青云宗后山之巅，通体由玄黑色的万载寒铁铸就，塔身刻满了金色的上古符文，散发着浩瀚、威严、正气凛然的气息。寻常弟子光是靠近，就会感到心神压抑，仿佛灵魂都要被净化一般。

当楚风走近时，异变突起！

他体内的混沌之力仿佛受到某种刺激，开始疯狂躁动。那紫黑色的气息破体而出，在他周身形成一道道细密的电弧，发出“噼啪”的声响。而镇魔塔上的金色符文，也仿佛被唤醒，光芒大盛，一道道金色的锁链虚影从塔身延伸而出，带着无匹的镇压之力，缠向楚风。

“嗡——！”

混沌与天道，两种截然相反的法则之力在空中碰撞，发出刺耳的轰鸣。整个后山剧烈颤抖，风云变色。

“不好！镇魔塔将他视为魔物了！”执法长老大惊失色，立刻催动全身仙元，想要干预。

然而，楚风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那些金色锁链靠近。就在锁链即将触碰到他身体的瞬间，他周身的混沌电弧猛地一卷，竟将那些金色锁链尽数吞噬、同化！

“这……怎么可能！”执法长老惊愕失色。镇魔塔的镇压之力，乃是天道法则的体现，竟然会被混沌之力吞噬？

楚风抬起头，望着这座散发着无尽威压的古塔，紫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混沌之力，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与这座塔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仿佛它们本是同源，只是沉睡了许久。

“原来如此……”他轻声低语，“这不是镇压，这是……欢迎？”

他无视身后众人惊骇的目光，一步步走向塔门。那扇沉重的、需要数位长老合力才能开启的塔门，在他靠近时，竟“吱呀”一声，自动打开了。

门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巨兽张开的喉咙，等待着吞噬一切。

楚风毫不犹豫，一步踏入。

随着他的进入，塔门轰然关闭，将所有的光亮与声音隔绝在外。

塔内并非他想象中的黑暗与压抑，而是一片灰蒙蒙的虚无空间，上下左右皆是混沌，没有时间，没有方向。

“你来了。”

一个古老、沙哑，仿佛来自亘古之前的声音，直接在楚风的灵魂深处响起。这声音不辨男女，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威严。

“你是谁？”楚风警惕地环顾四周，体内的混沌之力已经运转到了极致。

“我？”那个声音似乎笑了一下，“我是这塔的‘看守者’，也是你的‘引路人’。”

“引路人？引我去哪？”

“引你……醒来。”

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孩子，你以为你吸收的是‘毒’吗？不，那是‘遗产’。你以为这座塔是用来‘镇压’的吗？不，它是用来‘保护’的。”

楚风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这个世界，被一个巨大的谎言所笼罩。”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带着一丝悲悯与嘲弄，“你们所尊崇的‘天道’，所修炼的‘仙法’，不过是这个谎言的枷锁。它抹去了真实的历史，将真正的力量定义为‘魔’，将探索者视为‘异端’。”

“而我，以及你体内的力量，才是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我们，是混沌，是万物之始，亦是万物之终。”

楚风的心神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修炼至今，所建立的一切认知，都在这短短几句话中被彻底颠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沉声问道。

那个声音再次笑了，这一次，笑声中充满了期待。

“因为，你是万古以来，第一个能凭借自己的意志，走到这里，并初步唤醒混沌之力的‘钥匙’。”

灰蒙蒙的虚无空间中，一点紫黑色的光芒在楚风眼前亮起，缓缓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现在，钥匙已经就位。是时候，让你看看这个被‘道’所蒙骗的世界，本来的面目了。”

（第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