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的日头毒得像淬了火，晒得青石路面冒起白烟。林彻背着半旧的布包，快步穿过集市，布包里的黄符纸被汗水浸得发潮，边缘卷成了波浪。

“让让，让让！”一个挑着水桶的汉子撞了他胳膊肘一下，粗声道，“走路不长眼啊？”

林彻踉跄两步，扶住旁边的货摊才站稳。他刚想道歉，就听见货摊老板啐了口唾沫：“晦气！碰上个穷修士，这摊子怕是又要冷清了。”

周围传来几声低笑，林彻攥紧了布包带，指节泛白。他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看不起他——炼气三层的修为，在灵气稀薄的人间界勉强算个修士，可比起那些能御剑飞行的大宗门弟子，连给人提鞋都不够。

“林小哥，又去衙门接活？”旁边卖凉茶的老婆婆递过一碗水，声音透着同情，“这世道，修士也不好混啊。”

林彻接过碗一饮而尽，凉茶顺着喉咙滑下，压下了几分燥意。“谢婆婆，听说城外荒山出了怪事，官府悬赏五十两银子，我去看看。”

“可别去！”老婆婆拉着他的袖子，眉头皱成个疙瘩，“昨天张屠户的儿子去山里找丢失的猪，到现在没回来，有人看见山里飘着黑影子，怕是……怕是出了那东西。”

“那东西”三个字她说得极轻，带着恐惧。林彻心里一沉，最近半年，青州城周围总出事——先是井水无故变黑，接着是孩童夜里啼哭不止，现在竟出了人命。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贴身藏着个青铜小鼎，是过世的师父留给他的唯一物件，据说能驱邪，可他修为太低，从没催动过。

“放心吧婆婆，我有分寸。”林彻放下铜钱，转身朝城外走去。五十两银子，够他买一瓶最低阶的聚气散了，再不想办法提升修为，下个月的房租都付不起。

荒山入口处围着几个衙役，看见林彻来了，为首的捕头撇了撇嘴：“就你？炼气三层？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这山里的东西，怕是你这点微末道行能应付的？”

“能不能应付，试过才知道。”林彻懒得跟他废话，从布包里掏出三张黄符，“要是我解决了，悬赏银子可得按时给。”

“只要你能把人活着带出来，再加二十两！”捕头抱臂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不信。

林彻没再说话，转身钻进了山林。越往里走，树木越发稀疏，地上的落叶泛着不正常的黑，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踩在腐肉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甜气，闻得人胃里发翻。

“呜……”

一阵似哭非哭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林彻猛地停住脚步，捏紧了手里的黄符。他运转起微薄的灵力，朝着声音来源走去。

只见一棵老槐树下，一个黑衣人影正蹲在那里，背对着他。地上躺着个少年，看衣着正是张屠户的儿子，此刻双目紧闭，脸色青紫。

“阁下是什么人？为何伤我青州城百姓？”林彻低喝一声，灵力灌注在黄符上，符纸微微发光。

黑衣人缓缓转过身，那根本不是人的脸——皮肤像皱巴巴的树皮，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尖利的獠牙。

“人族……点心……”它发出嘶哑的声音，身形一晃就到了林彻面前，带着腥气的爪子直抓他面门。

林彻瞳孔骤缩，好快的速度！他急忙侧身躲开，同时将黄符拍了过去：“敕！”

黄符撞在黑衣人身上，发出“滋啦”一声轻响，只烧出个小火苗就灭了。黑衣人似乎被激怒了，咆哮着再次扑来，爪子上泛着黑气，显然淬了剧毒。

“该死！”林彻暗骂一声，这东西的修为至少相当于炼气后期，比他高出两个小境界。他只能仗着身法灵活躲闪，可对方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胳膊很快被划出一道血口，黑气瞬间顺着伤口蔓延，一阵麻痹感传来。

“跑不掉的……”黑衣人狞笑着，一爪拍向他的胸口。林彻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爪子落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就在这时，胸口的青铜小鼎突然发烫，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涌遍全身。紧接着，小鼎自动飞出，悬浮在他面前，散发出柔和的金光。金光所及之处，黑衣人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情，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人……人族圣威……”它怪叫一声，转身就想逃。

林彻愣住了，这鼎……竟然有这么大威力？他来不及细想，趁着黑衣人慌乱，将剩下的两张黄符全部拍了过去，同时运转起那股暖流，竟感觉灵力瞬间充沛了不少。

“轰！”

黄符这次爆发出刺眼的光芒，直接炸在了黑衣人背上。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干瘪下去，最后化为一滩黑血，只留下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晶石。

林彻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胳膊上的伤口不再麻痹，反而传来灼痛感。他捡起那颗黑色晶石，入手冰凉，里面似乎有微弱的黑气流转。

“这是……魔气结晶？”他喃喃道，师父留下的典籍里提过，魔族体内会凝结这种晶石，难道刚才那东西是魔族？

【咳咳……】

一阵虚弱的咳嗽声从青铜鼎里传来，林彻惊得差点把鼎扔出去。“谁？谁在说话？”

【小友别怕，老夫是乾坤鼎的器灵残魂。】鼎身上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老者面孔，声音苍老沙哑，【刚才那是魔族的魔兵，看来三界壁垒是真的松动了……】

“三界壁垒？魔族？”林彻一脸茫然，“前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器灵叹了口气，【三界本是人、仙、魔各自栖息之地，由壁垒相隔。可千年前仙魔大战后，壁垒受损，如今更是到了崩塌的边缘。一旦壁垒破碎，魔族入侵，人间界将生灵涂炭……】

林彻听得心头剧震，难怪最近怪事频发，原来是这个原因。“那……那怎么办？”

【唯有修复壁垒。】器灵的声音变得郑重，【而乾坤鼎，正是上古人族圣人炼制的修复壁垒的核心之物。小友能催动鼎内圣威，说明你是天命所归的持鼎者，这修复壁垒的重任，怕是要落在你肩上了。】

“我？”林彻指着自己的鼻子，哭笑不得，“前辈，我才炼气三层，连个魔兵都差点打不过，怎么可能修复壁垒？”

【持鼎者自有奇遇，你只需……】

器灵的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彻急忙将乾坤鼎收回怀中，抬头望去，只见一群身着青色道袍的修士正御剑而来，为首的是个少女，白衣胜雪，腰间悬着长剑，面容清丽，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这里发生了什么？”少女落在林彻面前，目光扫过地上的黑血和昏迷的少年，最后落在他身上，眉头微蹙，“炼气三层？你能杀死魔兵？”

她的声音清冷，带着审视，仿佛在看一个骗子。林彻刚想解释，就听见她身后的弟子嗤笑道：“苏师姐，怕不是这小子捡了别人的便宜吧？就他这点修为，给魔兵塞牙缝都不够。”

“就是，说不定他和魔族有勾结，故意演戏给我们看！”

林彻的火气瞬间上来了：“说话客气点！这魔兵是我杀的，人也是我救的，你们凭什么污蔑我？”

“凭什么？”被称为苏师姐的少女上前一步，筑基初期的威压释放出来，压得林彻胸口发闷，“就凭你一个炼气三层的散修，不可能独自击杀魔兵。青云宗在此查案，闲杂人等滚开，别妨碍我们办事！”

林彻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乾坤鼎又开始发烫，器灵的声音带着怒意：【这丫头片子，竟敢小看持鼎者……】

“我再说一遍，人是我救的，魔兵是我杀的。”林彻迎着少女的目光，没有退缩，“官府悬赏五十两银子，我要带他回去领赏，你们要是想抢功，先问过我手里的符！”

他故意晃了晃手里的空布包，装作还有底牌的样子。苏清鸢眼神一冷，刚想再说什么，旁边的弟子突然指着地上的黑色晶石：“师姐你看，是魔气结晶！这散修果然和魔族有关！”

苏清鸢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剑，长剑“噌”地出鞘，剑尖直指林彻的咽喉：“说！你和魔族是什么关系？那些失踪的孩童，是不是你勾结魔族掳走的？”

冰冷的剑气逼得林彻几乎窒息，他知道，这女人是真的想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