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姜源的意识从无尽的黑暗中幽幽醒转。

鼻腔里充斥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身上传来沉重的压力，仿佛被一座小山压着。他费力地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模糊的暗红。

他动了动手指，触碰到的是一具冰冷、僵硬的肢体。

他……没死。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用尽残存的力气，一点点地从身下和身上的重物中向外挪动。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胸口碎裂的骨骼，带来钻心刺骨的剧痛。

终于，他从那堆叠的“小山”中探出了头。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全是带着内脏碎块的血沫。

当他看清周围的景象时，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这里，已经不是那个风景如画的山谷，而是修罗炼狱。

他刚才被压在下面的，根本不是什么小山，而是一堆又一堆的、族人的尸体！

曾经青翠的草地，此刻已被鲜血浸泡成了暗红色的泥沼。残肢断臂随处可见，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此刻都定格在临死前的惊恐与痛苦之中。那个曾递给他水的少女溪，半个身子被踩进了泥里，空洞的眼睛无神地望着灰暗的天空。

整个世界，死寂一片。

巨大的精神冲击，让姜源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他趴在地上，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干呕。

无力感、屈辱感、滔天的仇恨……种种情绪如同毒蛇，疯狂地啃噬着他的内心。

为什么？

就因为弱小吗？

弱小，就活该被屠杀？弱小，就只能像牲畜一样，任由宰割？

“啊……啊啊……”

他想嘶吼，想咆哮，但喉咙里只能发出沙哑破败的音节，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他用手掌撑着地面，指甲深深地抠进血泥之中，一字一句，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心中立下了血色的誓言。

“若能活下去……”

“我姜源，定要让这满天妖魔……”

“血！债！血！偿！”

这个誓言，仿佛抽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瘫倒在地，大口地喘着气，胸口的剧痛几乎让他再次昏厥。

“咔嚓……咔嚓……”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从不远处传来。

姜源的心脏猛地一缩！

妖族还没走！

他强忍着剧痛，悄悄抬起头，从一具尸体的缝隙中望去。

只见几头体型如牛犊、浑身皮毛腐烂、散发着恶臭的狼形妖兽，正在战场上游荡。它们是最低级的妖兽，负责打扫战场，啃食那些妖兵妖将们不屑一顾的“残渣”。

它们一边撕咬着族人的尸体，一边发出满足的、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姜源瞬间屏住了呼吸，将自己残破的身体，更深地藏进身旁的尸体堆里，躲在一块被鲜血染红的巨石之后。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一旦被发现，下场只有一个——死！而且是会像那些族人一样，被活生生撕碎，啃食殆尽！

他必须活下去！

复仇的火焰，支撑着他濒临崩溃的意志。

突然，他的目光凝固了。

他看到一头腐狼，正用它那布满粘液的嘴，拖拽着一具娇小的尸体。那尸体上的兽皮裙，他认得。那是部落里最爱笑的女孩“芽”，今天早上，她还送给了自己一颗野果。

而现在，她冰冷的身体，正被妖兽当作战利品一样拖行，半张脸已经被啃食得血肉模糊。

轰！

一股怒火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捏紧了拳头，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折断，深深刺入掌心，鲜血混合着泥土，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冲出去！杀了它！

这个念头疯狂地在脑海中叫嚣。

但……

他看了一眼自己凹陷的胸膛，感受着体内连动一下都困难的伤势。

冲出去，然后呢？

送死吗？

死在这里，谁来为他们报仇？谁来记住这场血腥的屠杀？

“冷静……冷静下来……”

姜源用牙齿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强迫自己从那股毁灭性的冲动中挣脱出来。

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复仇的希望！

这是他穿越到洪荒之后，用族人鲜血和生命上的第一课：

弱小，就是原罪！

想要不被屠戮，想要复仇，想要守护，就必须变强！强到让诸天神魔都为之颤抖！

极致的仇恨和对生存的渴望，如同两块巨大的磨盘，疯狂地碾压、刺激着他灵魂深处的异变。那股源自后世灵魂与洪荒人族肉身结合的神秘力量，在这一刻，被彻底激活！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古奥、不含任何感情的机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检测到宿主强烈不甘意志……】

【检测到宿主极致复仇渴望……】

【符合绑定条件……】

【道衍烘炉系统，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