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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开始

尽头深处 不高兴的生姜 6092 2025-10-30 17:57

  

一条神秘小径从虚空之中生长而出,前路隐在迷雾中,蔓延进不见尽头的深处。

  

而潘刚正在这条小路上前行,头顶是无数的璀璨星辰,星光如清辉,点亮这片虚空,小道两旁是一些光怪陆离的花草,不仅模样奇异,色彩也是斑斓不已,如神话中的仙花神草,若非没有飘缥仙气缭绕,恐怕不少生灵会为这些大药疯狂,它们为此本就神异的小径添一分生机与玄妙。

  

似乎从潘刚进入阴间之后,便一直在接触新的环境,一直在路上,一切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背后推动,事情的发展略显急促。若是潘刚此刻能思考的话,他便能感受到那种变化,如暗流涌动。

  

  

可惜,此处的传承不需要他花费心神来感悟和思索,他需要做的,只有沿着小径行进,去接纳那些浩如烟海的传承。所以他的意识被莫名的力量压制,只能如梦似幻地感知发生的一切,身体在按照本能在前进,或许不陷入这种境况,也并非好事,他的思绪还受到那些错乱感的影响,干扰到传承也不是没有可能。

  

时间在此地失去了意义,也许是十年,也许是千年万年,前路永远没有尽头,迷雾从转角弥漫到另一个转角,尽头在一个又一个深处远去,让人产生一种越是向前,越是不可见尽头的感觉。

  

单调的事物难免产生枯燥感,更何况此地无人可交流,孤独感有时比枯燥更让人发狂,若是常人在这条小路上不见任何希望的行走千万年,很快便会被积压的心绪淹没。汹涌的浪潮能轻易吞没脆弱的灵魂,将他们变成行尸走肉,或者让他们疯狂。

  

所幸潘刚只是凭借本能在行事,这些枯燥感和孤寂感在越过一个若梦的薄纱后,变得轻盈而缥缈,对他产生的影响其实并不大,或许,这也是传下传承之人早有预料的安排。

  

时间的流逝逐渐失去触感,如大江翻涌,当掀起的大浪直逼云霄,那些微不足道的小浪花即使成片泛起,也开始变得无关紧要。也许千万年,也许亿万年,潘刚对时间已经麻木了,任它流逝,前路一直在前方,他始终不曾临近尽头半步。

  

不知多久,头顶的星辰开始变化,不再如神话传说中永恒不灭,有些辉光些许变亮,有些光芒开始黯淡,但这并非能直接感受出的变化。竹笋一夜之间可以拔高数寸,然而观察一个晚上,却没有人能感受到它在变化。星辰亦是如此,它们的变化甚至漫长到一个种群历经兴衰演变,也无法见到它们的些微变化。

  

然而岁月可以导演太多,一片星海逐渐湮灭在时间长河之中的盛景已经开始上演。有一片区域的星光开始变亮,在璀璨的光芒中,它们中间开始有新的星辰被点亮,而另一片地域,星光开始黯淡,有的星辰在闪烁间越发黯淡,随后,在最后离去之前,绽放出最明亮的星辉,成为无数星辰中最耀眼的一颗,随后,逐渐黯淡,黯淡到那颗星辰原先的位置不再绽放任何星光。

  

时间的冲刷留下了痕迹,让这星海斗转星移,密布的辰星稀疏不少,星光璀璨也变得黯淡下来,而潘刚的前路终于迎来了变化。

  

路旁的神异花草开始退去,不再被斑斓佣簇的小径旁,竟有一块又一块破碎的水晶悬浮,从远处望去,一片晶莹辉光。

  

起初水晶只是孤立于小径两旁,并没有什么动静,直到潘刚走出很远,那些破碎的,形状不规则的水晶中,逐渐有画面映出。

  

  

飘落的白羽,飞舞的星光,狰狞的鬼怪……

  

漆黑的房间,沉重的呼吸声……

  

和熙的阳光,女生的笑容……

  

这个,似乎是潘刚一生的回映,一块块破碎的水晶,一幅幅过往的画面。潘刚被压制的意识有了一丝波动,有些东西,即使是横渡过梦境的纱,依旧深深地触动到了他,可是那种莫名的力量并非他所能抗衡的,身体依旧不受他的掌控,只是凭借本能在前行。

  

一张递来的支票

  

一场灰暗的葬礼

  

枯燥的高中生涯

  

潘刚恢复了对时间的触感,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每一刹的流逝。在那些水晶中,正在为他展示他曾度过的平凡却又独特的一生,这是机缘,也是直面自己的磨砺,去看清,去承认那个庸庸碌碌,那个怯懦,那个软弱,那个无能的自己,还有错过的,迷失的,放弃的,也曾渴望,也曾紧紧抓住的东西。

  

人在前进,画面在倒退,要回到一切最初的地方,也许,那也是一切的终点。

  

潘刚加快了脚步,意识开始复苏,和本能掺杂在一起,共同掌握身体。但他没有注意到,一点微弱的莹光,从他的身体中轻跃而出,随后,一点点的荧光逐渐弥散在空中。

  

  

随着潘刚的脚步逐渐加快,渺若莹星的光点也弥散得越快。

  

无趣的小学经历

  

火车站的送别

  

陈旧的建筑

  

那些点点星光看似轻盈,但当它们真正迅速逸散时,潘刚的身体竟然一肉眼可见的程度,开始变得透明,可是潘刚察觉不到,他的意识和本能纠缠,成了一股坚定的执念支撑着他向前。

  

情况变得很不妙,他的身躯在逐渐虚化,流失的星光开始飘散成光雾,缭绕间竟有一种难言的瑰丽之美,让人觉得迷蒙幻丽。

  

满头白发的老爷爷

  

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

  

沐浴在阳光下的槐树

  

破碎水晶中的画面变化间,潘刚迈出的脚步越来越快,他的身体也变得几乎透明,每一步都溅起星光,若是真的完全化作星光,或许,命运给他留下的安排,便是散去一切,和这些星辰同耀。

  

  

潘刚此刻不知道自己会怎样,虽然模糊的意识已经开始感受到强烈的虚弱,但他不曾停下,他心中升起的渴望,督促他向前,再向前。

  

情况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地步,他的身躯透明了,几乎前后透亮,不出十步便会化作荧光彻底逸散,可是他在乎的并不是这些,他在乎的是隐没在前方迷雾后的水晶,水晶中映照的画面。

  

甚至到最后的几步,他竟然狂奔起来,星光四溅,最后一步,一个模糊的人影一跃而起,身体化作点点流光崩碎,融入一片光雾之中。

  

前方的一块水晶中,画面定格在一个双马尾的小女孩离去的背影,在她身后,槐木荫里的一个小男孩手里攥着一根棒棒糖,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

  

这条小径失去了唯一活动的生灵,一切恢复了寂静,如同那个久远到难以辨别的年代,这里还没有人踏足。星海还未湮灭,虽说稀疏了很多,但是星光依旧清冷,洒在这条小径上。万物无言,唯有光雾中点点荧光在轻盈地跃动,闪烁间似乎是在为潘刚默哀,葬身于此方天地。所谓传承,最终竟以这种结局落幕吗?着实令人唏嘘。

  

一点微不足道的星光在空中飘荡,或上,或下,轻灵若舞,可惜无人欣赏,它注定只能独自轻舞,直到,它飘进那片迷雾,落在一块破碎水晶上。

  

时光开始倒转,无数的晶莹星点在空中汇聚,重新组成潘刚透明的身体,双脚落回小径上,前方水晶中小女孩开始向后倒走,转身,小手落在小男孩伸出的手上,棒棒糖回到她的手上。

  

潘刚也开始倒走,向后方前进,只是,他的速度比之来时,快太多了,若流光一瞬,便是无尽岁月时空,星海重复璀璨繁华,他也回到来时的地方。

  

血瀑倒坠回天,分化九极,落归九域。那个恐怖的存在话音还落在最后一句。

  

“准备一下,传承要开始了。”

  

  

潘刚睁开眼,眼中星海运行流转,万物明灭新生,有无穷奥秘在其中。对一些生灵而言,或许只是一瞬,但对于潘刚而言,那是无尽岁月流淌,在他眼中,尽显沧桑。

  

“怎么样?”

  

那个存在开口问道。

  

潘刚不言,身后那个庞大的身影再现,黑影覆盖千里,气息直逼云霄尽头,终生震动,无数鬼魂遥遥相隔,对着此地跪拜,而九道气息亦腾起,九处地域,九道虚影身形庞大,对着潘刚所在之处拱手相拜,亿万的鬼魂俯首,此刻的潘刚就是鬼王,再临这阴间地府。

  

……

  

“大哥,我怎么好像忘了什么东西,但就是想不起来。”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

  

“什么?大哥你也……”

  

“好了,大父定然知晓此事,他没有提及,咱们也不必去多问。”

  

“是,大哥。”

  

  

……

  

幽深的裂谷底,几点微弱白炎明灭闪烁,如鬼火跃动,一直向着深处迈进,不知多久多远,忽有一根玄黑铁柱横亘于身前,偶有白炎闪过,可见上面古老繁复的纹路,还有,历经无尽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视线随着玄柱蔓延,不知多久,可见一睹风化粗糙的墙,不知已受多少时光冲刷,仍巍然矗立。玄柱没入墙中,可又似从墙里生长而出,怪异的感觉,让人难以判断。当视线再度生长蔓延,便可见数根玄柱与墙相接,然后,沿墙面行走,更多古老玄柱在前方横断去路,墙面也不再挺直。视线疯狂生长,无数玄柱从虚空之中生长而出,没入一地,那竟然是,一个人形的生灵。所谓墙面,不过他肌肤一角。这就是置身于裂谷底的生灵,那些鬼物口中的大父,也是地府中的禁忌存在。

  

“我已经把那个小子送走了,就像你当年安排的一样。”

  

“你的手段果然还是神鬼莫测,连我也差点被你瞒过去。”

  

“可惜啊,在面对真正的大势时,我们都是一样的无力。你安排了这么久的种子,也许能如你所言一般,打破这死局。”

  

“天道无情,生灵有义,这么多年的道友,今日,我便以一角衣袖为你送别吧!”

  

它自言自语间,一角衣袖飘落,上面的纹络脉势竟与潘刚身上的衣物极为相似。衣袖一角在空中燃起白炎,化作一只灵动的白蝶,翩翩而落,轻巧舞动间,是对亡者的悼念,最终飘落在地上,只余一堆黑白的灰烬,像是过往的残骸。

  

无尽迷雾背后,漫天星辰之下,奇异的小径保持着寂静。只是,一点残存的荧光还在飘荡流离,它越过潘刚最后见到的破碎水晶,往前跃动一点,迷雾退散少许,一块水晶露出真容,一个女人立身其中,身上的衣物同潘刚一模一样,她凝望着前方的小径,半晌,转身离去,身影在水晶中渐远,直至再不可见。星光依旧璀璨,如无穷岁月前,清冷无言,铺撒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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